阳菜子的耳畔只响起森川那充满厌恶的声音,然而和泉泽的回答依然还是轻柔。
「并不是没有。但在这里顾面子又起不了什么作用。」
手机握得太紧,阳菜子努力忍住免得将它握坏,同时她竖起耳朵,不漏听任何一言一句。
──和泉泽。
像在拜托,像在祈祷。
咬紧牙关。
「我的工作能力没有多好,身为课长的实力也不够,总是给大家带来困扰。这样的我能够做到的就只有低头这点事吧。」
「老子说不定会狠狠踩你的后脑勺哦。即使如此你也会忍耐吗?」
「会啊。因为这反而就是我的自尊心啊。」
我想守护。和泉泽的喃喃低语几不可闻。
「董事长的心意、所有员工的生活,我都想守护。就算总有一天会改变,就算总有一天会结束,我也想尽力去做。我认为这是身为董事长的孙子,身为股东应尽的义务。」
「……好悲惨啊。」
森川发出闷笑用来揶揄他。
「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地方。」
「嗯,我知道……所以你才会唆使美波吧。」
猝不及防的森川归于沉默。
他似乎偏偏就没料到这一点。然而阳菜子也一样,没想到他居然会注意到。
「当你找我去跟三井先生会谈时,我就发现了。合约书会不见果然是美波做的,是森川你主使的,可是后来你不是把它还回来了吗?本来我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忘了保管地点,但不可能有这种事嘛。是你感到歉疚才还回来的吧?所以我才想只要好好跟你谈,你就会明白。」
这荒腔走板的推理差点害阳菜子没拿稳手机,她可以想像得到森川现在是什么表情。这个超越愚蠢、乐天至极的想法,肯定让他的思考无法跟上。
「………………够了,请站起来。」
相较于森川疲累不堪的声音,和泉泽又不合宜地「啊?」了一声。
「可是我还没磕头啊。」
「不需要,被你下跪反而会让老子满肚子火。你真是到哪都惹人生气。」
森川在说话的同时,传来他操作电脑的声音。
「我知道了,这次就给你面子,在会议之前一定会搓合两方意见。当然,是在对三井保密的前提下。」
「谢谢你,森川!哇,真的很感谢!」
和泉泽此时肯定纯真地跳了起来,阳菜子再次坐回马桶盖上。真是的,这家伙到哪都会让人顿时没力。
「……你这玩意儿,真的会让人想踩成稀巴烂呢。」
轻描淡写地说出惊悚的一句话后,阳菜子的耳畔传来强烈的破坏声响。听到通话中断的嘟嘟声时,她立刻顿悟,留在座位的手机已经不可能再被使用了。
如果保存了今天的这段话,下次阳菜子的下场可能会跟手机一样。她认命地乖乖把录音档删掉。
──真是个没药可救的滥好人。
而且超矬。讲得直白点,太难看了。大言不惭地坦承自己是不会做事的摆设,让人觉得这什么态度啊,也接著想吐槽他:既然如此,就再稍微正经做点事啊!直接找社长谈判,要求为我们这些当他部下的人多多著想,肯定也没人会怪罪下来。
可是──
呵。笑声在绷紧的双唇间的缝隙溜了出来。
惣真肯定想不到吧,用这种正面进攻来说服人的和泉泽究竟是何心态。在交涉的时候,这是最要不得的做法。就算不是忍者,也鲜少有人会采取毫无理论根据,只靠动之以情这种直肠子的方法。总有一天,和泉泽肯定会被某人给掐碎吧。可是直到他发出呻吟断气的那一天,不,是断了气以后,他也依然不会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吧。
──蠢到不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颗接一颗流过脸颊的泪水擦也擦不完,阳菜子最后把脸埋进双手中。
不管是跟父母断绝关系时,还是被考虑结婚的男友甩掉时,或者被森川打得落花流水时,阳菜子一次都没哭。
她明明是个不试图去哭就哭不出来的人。
她不认为和泉泽的做法是对的,这次行得通不过是他运气好。嘲笑他的这份感情缩在心底一角,另一方面,内心深处又有某种超越理论的东西涌上来,深深震撼她。
见过惣真之后,阳菜子的双脚转而前往与和泉泽约好的地方。
跟上次一样,是在驹込站的剪票口。
今天是跟身体彻底康复的董事长再次决胜负的日子。听说董事长很期待跟阳菜子见面──我跟你说,爷爷啊,奶奶啊……再这样继续听下去,也许和泉泽会连昨晚的晚餐都说给她听。让这些幼稚的报告左耳入右耳出,阳菜子抬头看著他的侧脸。
跟以往没有任何改变,就是一张丝毫没有烦恼,属于天之骄子的傻气脸蛋。他也许从来都没有吃过苦吧。就算被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啊。这张松散的脸庞像在如此诉说,至今阳菜子偶尔还是会有想一巴掌搧过去的冲动。
「……吶,你跟森川前辈说了什么啊?他没有那么容易就同意帮忙吧?」
「咦?不会啊?跟他说拜托请帮忙,他就很爽快地答应了。真的是太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