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她觉得腹部滚烫异常。眼前旋转著,失去了上下的感觉,身体无法动弹。全身像铅一样重,断断续续还会有令人麻痹的疼痛感传来。痛得想大叫出声,声音却出不来。取代声音从口中冒出的是炙热的吐息以及呻吟。
「啊啊……」
伊央呻吟著。很多影像不断像闪光灯一样闪现又从脑海中消失。出现在教室画面上的老师、窗边的盆栽、常常去的速食店,微妙地把视线移开的朋友们的笑容……
她坐在教室里的椅子上。周遭的大家都笑得十分开心,其中只有自己坐著。虽然想站起来,身体却动也不动。这种情况中,伊央听见枪声,眼前突然恢复到原来的场景。从林木间看见的深蓝色天空、落下的水滴。在下雨啊。
意识混乱,一直不停在梦境和现实中来来回回。肚子上有个东西在动来动去。是散发七彩光芒的蠕虫。蠕虫的触手扎进伊央染血的鲜红腹部。
对喔,被击中了……
肚子里的异物感是子弹造成的。炙热的铁块被硬是嵌进肚子里,破损的皮肤正在出血。
这颗子弹就是话语。
原来话语是这样伴随著痛楚的东西啊。在那之后,自己一直不断逃著。无视脸上带著可以被解读成很多意思的笑容的友人话语,不和他们对上颜色不同的眼眸,自己逃避主动跟他们说话。
所以才会被击中。说什么「自己不开枪」都只是漂亮的场面话而已。这个世界里,不举枪相向,就得不到真相。举枪相向的那一刻开始才是沟通的起点。自己不能把眼光从这一点上移开。
在教室里的时候也一样。害怕伤害别人所以无法举起枪。拜这所赐,从来没有听过枪声,也不曾和谁有过交流。然后,自己从未击发的那颗子弹迎来了自爆的结局……
「啊啊……」
疼痛感让伊央往后一缩。蠕虫从伊央的肚子里把子弹取出来了。
蠕虫的触手上有一颗铁弹。发出沉重光芒的是染血的铅块。
……这就是你的话语。
伊央拚命忍耐著腹部的疼痛。这颗子弹就是那个人的话语。这么一想,感觉疼痛好像缓解了一些。
她想回去。想要再次回到教室和大家谈话。不再恐惧伤害别人或被伤害,她想好好跟大家说说话。
「我会开枪。」
下次一定会开枪,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
*
美莉亚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萩原在校内,抬头看著天空。她的尸体就出现在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得见屋顶。感觉就好像中谷美莉亚是跳楼自杀的。
「这真的是同步的吗?」
他旁边站著同是西洋研究会的北野。
他也知道北野的意思。就算是有人搬来的,可是几乎完全没有时差。这是在美莉亚遭到射杀后,仅仅数小时后所发生的事。
现在四周没有半个人,只剩下渗入柏油路上的血迹。尸体已经有人处理了。
「第一个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把尸体搬来的。」
是用货柜从游戏进行的地点搬来的吗?然后再让人把尸体搬去屋顶,把尸体从屋顶上推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迂回?」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很在意为什么要把尸体搬来这里的理由。」
把尸体搬来这里,以物理上也不是做不到。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得到的,只有他们想要表达什么,或是传递什么讯息。
「啊……」
正当北野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倒抽一口气。仔细一看,羽留奈抱著花站在那里。
「来献花的?」
羽留奈以点头回答北野,把白百合花束放在地面。她和美莉亚是同班同学。
如果尸体是想呈现什么,也许是对二年一班的讯息。没有保护好她,事情才变成这样。或许是个讯息,萤幕彼方的你们的不闻不问,才带来了这样的结果。放下花后,闭著眼的羽留奈就像个空壳。
不,受到冲击的不只有羽留奈。包括二年一班以外的学生也都一样。看著尸体,萩原领悟到月岛伊央也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彷佛萤幕另一头渐渐侵蚀到现实来的感觉。到目前为止,其他学生总有点置身事外。即使说是性命攸关,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玩游戏般的感觉罢了。但是,皮开肉绽、血花四溅的美莉亚的死,却象徵著残酷的现实。
「羽留奈。」
萩原把手放在跪著的羽留奈肩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著。
「抱歉。之前也许我还能再多做一点什么。」
「不是你的错。」
「以后我会尊重你前辈的身分,不用敬语的规则也可以到此为止。」
「没关系。」
羽留奈摇摇头,站了起来。
看著她受到冲击,固然内心有所同情,同时也觉得没有比这样的事更令人难过了。她已经从游戏中退了下来。也不需要再为了金援去打工,也不用再看更多血腥的影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