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蝙蝠不像走兽那样有一口利牙,也不像鸟禽那样有尖锐的喙,是非常无力的存在。因为弱小,要是不透过这样的生存方式,就无法活下去。」
因为弱小,所以这么做。为了活下去,所以这么做。倘若不这么做,一定会被击溃。
「就算这样,大家还是觉得蝙蝠很卑鄙吗?」
蝙蝠从岩石后方飞出来。诚先生的视线不再追寻那只蝙蝠。他转身背对玻璃墙,缓缓踏出脚步。我杵在原地眺望他的背影半晌后,才勉强让无法动弹的双脚动起来,小跑步跟上他的脚步。
◆
逛完动物园一圈后,我们离开园区,前往不忍池。
我跟诚先生在池畔的长椅坐下,一起眺望这座池子。水面几乎被茂密的莲叶完全覆盖住,尽管仍有零星的几朵花浮在水面上,但大致上都是花苞的状态。
「现在不是莲花的花季吗……」
我这么自言自语。诚先生开口回应我的低喃:
「莲花是在夏季开花的花卉,所以是现在没错喔。」
「但放眼望去,都只有叶片耶?」
「在一整年当中,莲花大概只有四天会开花。而且还是从七月开始依序慢慢开,所以不会有一口气开满整座池塘的盛况。另外,莲花只会在早上开花,到了午后,花瓣就会阖上,变成花苞了。」
「哦~」
诚先生真的很熟悉植物呢。如果能更早了解到他这样的一面就好了。事到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
「进入秋天后,莲花会枯萎,围绕着池子的枫树枝头也会逐渐染上红色。春樱、夏莲、秋枫。像这样,能够因应不同季节,让人们见识植物营造出来的截然不同的美景,就是这座池塘的特征。」
说着,诚先生转过头来朝我微笑。
「到了秋天,我们再一起来看吧?我会替你出交通费,就当作是来东京旅行吧。」
必须应战的感觉涌现。
我只对诚先生说了「我要搬家」,他也只用「我会寂寞的」回答我。我们完全没有谈到接下来该怎么办、想怎么办的问题。从相遇那天开始,我们就一直回避讨论跟未来相关的事情,直到今天。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诚先生。」
我想逃跑。我想就这样敷衍带过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为了明天而活。可是,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她没有逃。
「我们分手吧。」
一阵风吹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我的这句话动摇般,一阵相当强劲的风吹来。夹带池塘水气的湿热南风抚过脸颊。我挺直背脊,汗水缩回肌肤底层。
诚先生望向我,我也望向他。我们谈谈吧,或许已经太迟了,但我们好好谈一下吧——我以眼神这么向他诉说。
诚先生有些落寞地眯起眼。
「跟妻子结婚一年后,我们有了孩子。」
诚先生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他将手搁在腿上,远眺前方的池塘。
「我感到很不安。无法爱自己的妻子,也无法停止在外头玩男人的我,真的能够爱这个孩子吗?我是不是不该渴求家庭的存在呢?我这么自问自答。不过,看到出生后的儿子,这样的不安,全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诚先生露出有些柔和的笑容。
「我愿意为这孩子而死——我真心这么想。在三年后出生的女儿,也让我疼爱不已。看到亲昵地对我喊着爸爸、爸爸的两个孩子,我能够把他们当成家人,发自内心地爱护他们。不知不觉中,我也停止了在外头玩男人的习惯。我从一个男人晋升成父亲了,我变成跟『喜欢女人还是男人』这种纠葛无关的生物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原本是这么想的,然而——
「然而,在儿子升上国中后,那件事发生了。」
如同我所想的转折,诚先生用力咬住下唇。
「在全家人共用的电脑里,我发现了儿子浏览色情网站的纪录。毕竟都是国中生了,会对这方面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或许会把这样的儿子跟过去的自己重叠,为他的成长会心一笑吧。但我不一样。」
诚先生用手用力捏住自己的大腿。
「我涌现了情欲。」
他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肉,他在刻意弄痛自己。我能察觉到这一点。
「这可不行。这跟同性恋已经是不同层级的事情了,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事。尽管理性很明白这一点,我却无法阻止自己将儿子当成一名男性来看待。不小心撞见儿子在自慰的场景,于是出手协助他——我开始妄想这种如同官能小说的发展。这样的行为,没办法以『我是同性恋』作为借口;一如异性恋的父亲不会对女儿涌现情欲,一般来说,同性恋的父亲也不会对儿子涌现情欲才对。我跨越了同性恋和异性恋的领域,成了单纯的、无可救药的一个变态。」
变态,诚先生主动为自己贴上了我们这类人最害怕被贴上的标签。你是变态,你太不正常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呢?拜托你消失吧,求你了。
「我再次开始在外头玩男人,透过跟年轻男性做爱来发泄欲望。然而,儿子对无法抑制这种欲望的父亲一无所知,成长为愈来愈吸引我的存在。感觉事态真的很危险的我,决定在网路上招募愿意以『儿子』的身分让我抱的年轻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