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脑中点开聊天视窗,送出一句取代敲门动作的讯息,然后随即收到回应。
『请进。』
我以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的细微动作点点头,扭开门把,一口气打开这扇门。
焚香的气味。
面对这代表死亡的浓烈香气,我不禁蹙眉。我环顾房内。铺着浅蓝色床单的床铺,放着一台笔记型电脑的书桌,跟我的房间大同小异。除了被安置在房间最深处,用力主张自身存在的那个漆黑佛坛以外。
我往前踏出一步,佛坛上的遗照跟着变得清晰。我跟露出灿烂笑容、几乎能听到他以一声爽朗的「嗨」跟我打招呼的Mr. Fahrenheit对上视线。
我变得动弹不得。
——怎么会?
我再次环顾房内。朴素而没有多余装饰、跟我的房间有着类似氛围的房间。不过,有一个大大不同的地方——收纳在书柜里的众多书籍——我也持有同样的书,但它们都已经不在书柜里了。因为不会再看,所以我将它们收进了储藏室。
你确实有着这样的特质。
总是以略微挖苦的态度笑看世事,说起话来装模作样。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帅气,但听到受你影响的我的发言后,三浦同学却有不同的感想。那时候,我只是涌现了「你被说成有中二病喽,Mr. Fahrenheit」的想法。认为三浦同学是因为不了解你,才会这么鲁莽地解读你。我完全不觉得她是正确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
文字浮现在我一片空白的脑中。
『「或许,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喔」。』
来到我身旁的三浦同学,像是说梦话般喃喃开口。
「……国中生?」
遗照里的少年朝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感觉很柔软的脸颊,仍有些稚气未脱的偏圆脸形,在稚嫩中透露出聪颖气质的五官。摊开放在书柜里的国中课本,学习二次方程式和整数分解的身影,想必十分适合这样的他。
「他在五月满十五岁。」
伯母消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连小犬生日那天,我们一家人都大吵了一架。我和外子央求小犬,将生日这天当成崭新的分水岭,从这天开始重生成异性恋者。小犬不屑地以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悲剧,就是生为我们俩的小孩回呛。外子因此出手殴打小犬,我则是不停哭泣。一边哭,一边对那孩子说我也……我也希望能有个『普通』的孩子……」
接着,伯母「哇」地一声哭喊出来。她一直在忍耐,因为,只要有些许感情泄漏出来,所有的情绪就会跟着溃堤,所以她选择忍耐。她悲痛的哭声,足以让他人明白这些。
我走近佛坛,以左手捧起Mr. Fahrenheit的遗照。原本在脑海中描绘出来的爽飒青年的身影,瞬间被替换成眼前这名少年。我们过去的交谈内容,现在以变声期特有的、仍残留着些许高亢童声的沙哑嗓音,在脑内再次播放出来。
「对了,你有说过呢。」
像是受到自己的嗓音催促般,我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说自己没念过高中。」
——笨蛋。
我真心这么想,我完全无法接受,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啊。
你是个笨蛋、超级大笨蛋。装出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将手上的试题流畅地解答完毕后,便提前交卷,在大家仍为了解题而陷入苦思时,得意洋洋地走出教室。然而,最后却拿了零分。
有很多等着花时间确认的事,有很多令人迷惘犹疑的事。
我是这样,你理应也是这样。
能够让自己觉得「活着真是太好了」的事情,明明一定存在着才对。
「……什么啊。」
真正令人害怕的,是能够简化人类的标签又多了一个的事实。
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世界,人们总是有将其简化的倾向。
而能被容许简化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一直都很崇拜你呢。」
从女高中生到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啊。你还真是个充满魔性魅力的男人呢。
我们身上,不是都有某个性能优秀的感测器吗?
能让阴茎勃起的「喜欢」,以及无法勃起的「喜欢」。
「我一直觉得你很帅气呢。」
你所谓的「一般的性爱」,到底是什么?
要改变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心中对「一般」的定义。
我也不曾认识过像你这么有魅力的人呢。就是不是单身这点最可惜。
「结果你——」
纯。
我喜欢你。
「只是个中二病患者吗?」
我将Mr. Fahrenheit的遗照揣进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我一边发出呜咽声,一边泣不成声地呼唤了他的本名好几次、好几次。
◆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