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村音彦和斋藤由佳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我不太会向别人滔滔不绝地阐述和斋藤之间的关系,但听到的人都会这么评论。对我而言,她很单纯地就是我「重要的儿时玩伴」罢了。
不过若要更具体地说明──
我的妹妹杀死了斋藤的母亲。
而斋藤的父亲杀害了我妹妹。
我得如此告知事实,所以对方果然还是会感到混乱。北崎他们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我和斋藤的关系,主因就是事态复杂吧。他们误会我怨恨著斋藤了。这也无可厚非,不过实情完全相反。斋藤是我重要的儿时玩伴。
从前我和妹妹菜菜及斋藤由佳三人会整天泡在一起四处玩耍。小学放学回家后,菜菜就会邀我一起到斋藤家去。明明她们两个女生一起玩就好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我过去。斋藤初恋的对象似乎是我,可能她们之间有个秘密同盟吧。我们在斋藤家玩的游戏随处可见,并不稀奇。比方像是桌游、电玩游戏,或是简单的运动。大多情况都是二对一进行比赛。想当然耳,我是那一个人。比赛几乎都是我输,不过我也赢了两成左右。然后,我只记得斋藤的母亲做的戚风蛋糕好吃得乱七八糟。
现在烂到骨子里的我,也不曾遗忘那份无可取代的平稳。
当时的我对斋藤由佳并未抱持著特殊的情感,只觉得是妹妹的朋友。是个从小就黏在我身边的奇妙女孩。
她会成为我不可或缺的人,果然是因为那起事件的影响吧。
那天实在糟糕透顶。斋藤的母亲过世,父亲销声匿迹,而我失去了妹妹。
我和斋藤一起痛哭失声。我们无法接受现实,决定两个人离家出走。然后在杳无人烟的静谧公园哇哇大哭。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活下去才行吧。」
当时斋藤哭肿了双眼述说的一字一句我都还记得。她的口气听来带有满满的恨意,像是唾弃著这个世界。
「糟透了对吧。」
我煞费心力才说出口。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消失了。」
「这样呀……总感觉……很奇妙。」
「不管奇不奇妙,那一点都不重要…………由佳,你绝对不能死。若你感到痛苦,我会出手相助的。我也会去锻炼身体。要是有人敢来折磨你,我会去收拾他。」这是我发自内心说出的愿望。「──所以,我们一起活下去吧。由我来保护你。」
这时斋藤温柔地碰触了我的手,露出微笑。
「谢谢你……不要连音彦哥都从我身边消失喔。」
我觉得斋藤那时尽可能地堆出了笑容。她明明就比我还要痛苦,却试图鼓励我。这点让我很开心,所以更令我揪心。我只能紧紧抱住斋藤,然后发狂般大哭著。
从那时起,斋藤由佳在我心目中就成了「重要的儿时玩伴」。
†
我和榎田阳人一同离开废弃大楼后,首先用三泽的手机叫救护车。正确告诉对方地址后,我们躲在阴暗处确认三泽和安城确实有被救护车送走。
榎田直到最后都还是以掺杂著担心和后悔的复杂眼神默默守护著,但我并不会同情她们。恐吓同班同学这份丑陋、无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打算彻底制裁我,以及隐瞒事实向纯真的榎田阳人寻求协助,这些事都统统都让我很不爽。其实我很想亲手揍她们。
之后我们再次往车站东公园移动。
榎田阳人拜托武田社长命令熟人不要攻击我,但路途中还是有人袭击而来。是那个在地下停车场遇到的西装男子。他想要打倒坏人,将恐吓勒索得来的钜款占为己有。对方是手持小刀进行袭击,所以不能轻忽大意。不过有榎田在这儿,倒也不是那么可怕。她以警棍打掉凶器,我再动手攻击心窝和喉咙,将对方打倒在地。男子撒了满地口水,当场昏倒了。
没有其他人再来攻击我了。他们可能只是喜欢成群结党,没人有胆量单独来找碴。
公园里顿时被静谧所笼罩起来。
我独自坐在公园一角的长椅上,闭著眼睛等待著。
我只有听见电车从我的头上开过,铁轨和车轮撞击的声音。不到十秒钟就随即安静了下来。我看向武田社长给我的手表,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刚刚那辆或许是末班电车。
记得没错的话,我是在这座公园和斋藤由佳一同嚎啕大哭的。我们俩走著走著,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这里来。
尽管发生了凄惨无比的事件,斋藤由佳也只有搬家,并未离开这座城市。她跟我解释说,即使能够预料到学校生活有多么孤独,她也无法再继续忍受孤零零的日子了。因为有音彦哥在,我才会留下来喔──她是这么说的。不晓得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她自己,我不太能够区别。
「音彦哥,你好吗?」
这时有道声音从头上传来。
我抬起头,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孔。她就是我花费了一整个晚上持续寻找的少女。
斋藤由佳。
她的打扮实在不能说是时髦。松垮垮的灰色牛仔裤让她的腿看起来很粗,搭配其上的纯白连帽外套将拉炼拉到了脖子,感觉很拘束。而且尺寸偏大,好像睡衣一样。
然而,让人眼睛一亮的白色使我印象深刻。纯白的衣服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尘土、没有手垢、没有血迹,简直像是婚纱或巫女的白衣。和我脏到极点的T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样的她在我眼前微笑著,就像找到了什么宝物的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