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没有换武器的意思。
不使用自己最得心应手的竹刀,一定瞬间就会被他吞噬。大村音彦身上有著如此深不见底的压迫感。
「有一套。」不知是否洞悉了我内心的焦躁,大村悠哉地说道。「榎田,你比至今任何一个袭击我的人都强。」
「也比你更强。」
他一站起来,我便再次逼近大村。这次他也采取行动了。大村略微蹲下身子,将他长长的右手臂伸向我。竹刀的攻击距离完全不起任何意义。在他即将抓住我衣服的那一瞬间,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拨开了。明明是我率先主动攻击的,却连挥动竹刀的空档都没有,被迫落于后攻。当我分心注意上半身的剎那,一记犹如死神镰刀般锐利的踢技往我的下盘而来。踢腿卷起沙尘,快得像是要挖开我的身体一样。我倏地退下闪避这一击,情非得已地在重心不稳的状况下挥著竹刀。
然而这招奏效了。我的竹刀偶然命中了他的眼角。虽然不是眼球,不过足以令他退缩了。大村停下了攻击,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我勉强在尘埃满布容易打滑的地板上站稳,果敢地发动攻击。现在可不是畏惧大村反击的时候。
我先是一刀横扫腰部,第二刀再击打侧头部。大村可能是警戒著方才的突刺,打算以右手保护咽喉。我瞄准他的右手背使出了第三刀。我持续著剑道比赛中无法想像的,仅是为了毁灭对手而发动的追击。我不再尝试突刺,而是以它为诱饵,毫不留情地死定乱打,蹂躏著大村。
我单方面地持续殴打他。
为了不被反击,我活用著竹刀的攻击距离,不断增加大村身上的伤。
我对自己说,这家伙是个活该挨揍的恶魔。他一直在侵蚀斋藤由佳的内心。大村连学弟妹都不放过,敲诈了一笔非比寻常的钜款,结果害斋藤由佳更进一步地受到恐吓。然而平常他却若无其事地过著高中生活,和伙伴一同欢笑,谈著恋爱。明明背地里都在践踏他人的尊严。所以这家伙必须由我来驱除不可。
大概是受不了我的连击,大村跪了下来。膝盖完全著地的姿势,不是能够马上爬起来的。
这下子就结束了。
我奋力高举双手,打算让拚死的一击劈在大村头上。尽管我手握的是竹刀,也很可能令他昏倒的最后一刀。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这家伙差劲到极点,就算死了也是感到开心的人会比较多。我明白这点。我没有做错。都是他不好。我得打倒这家伙。然而──他明明烂透了──明明是那样才对!
「你为什么……不拿出真本事攻击我……?」
我在竹刀碰到大村前停下了手,如此喃喃问道。
蹲跪在地的大村音彦,彷佛像是要概括承受我的竹刀般低著头,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这样说真过分。」他静静地低语。「我搞不好已经拿出全力啦。」
「哪有,你一次也没有朝著我冲过来呀。只有像刚回想起来似的踢了一脚……」
「这表示你我之间的实力有著压倒性的差距啊。」
「怎么可能,你至今秒杀了许多人吧。」
战况不可能变得如此一面倒。无论他受了多重的伤,身体多么疲惫,也不知道我打不打得赢。我以为他是这样的敌人。
至此大村抬起头凝视著我的竹刀,接著望向我。
「……你也不是认真的吧?一直都在迷惘。怎么看都不像准备周全的样子。」
「少啰嗦。」
「你很痛苦吗?」
「那还用说!」
我嚷嚷著回应不知为何温柔地提问的大村。然后右手放开竹刀,用力敲打大村的胸膛。他在毫无抵抗的状况下向后倒,直接仰躺在骯脏的地上。我解除了架式,在腰际握紧了拳头。
「今天我还是第一次殴打没有穿防具的人……他们因为我流血,这令我怕到发抖。我并不想殴打自己的同班同学,但……!」
一旦说出口,我便发现自己的心情了。
我只要将剑道当成比赛享受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实战。我最讨厌暴力了。订定计画逼死大村,还有攻击求饶的同学,都让我作呕。有如堕入深不见底的黑暗,这种感觉令我喘不过气来。
「所以这次是最后了。我要打倒你了结一切!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握起竹刀!」
「不,你会一直痛殴别人下去。」大村坐起身子如此宣告。提灯正好制造了影子形成逆光状态,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这次不见得会是最后。人只要一旦打破了束缚,第二次之后就不会再踌躇,渐渐失去抵抗。然后深信自己是特别的人,不断正当化自己的所作所为。」
「吵死了……你又懂我什么了?」
「当然懂,因为我就是那样。」
这时大村格外缓慢地,有如在确认自己脚边似的慢慢站了起来。可能是他身体左右不平衡的关系,完全站直身子后依然摇摇晃晃的。然后他抬起了头,方才的温柔表情已不复见,而是以漆黑混浊的双眼看著我。
大村朝我走出了一步。
这或许是大村初次主动靠近我。
我慌慌张张地重新架起竹刀,但不知怎地手上有股挥之不去的突兀感。我无法判断究竟是握得太浅或太深了。为什么呀?明明这是我一直以来使用的竹刀,现在简直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一样。
这当中大村音彦虽然脚步虚浮,却仍然在接近著我。我的架式完成不成意义。他来到只要再向我走近一步,就触手可及的距离了。接著大村音彦──
「真的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