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又大又黑又骇人的东西乒乓乒乓猛敲猛打,还大喊你太晚啦你太晚啦放弃吧,我被这梦吓得哇──!一声跳起床,结果还没七点。难得妈妈在家,还难得一大早就开始活动,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总之她好像在一楼跑来跑去又敲来敲去的做些事情。平常这时间我早就起床了,但难得星期天,我打算好好睡到自然醒,没想到妈妈东敲西打的声音让我作恶梦。话说春眠不觉晓,代表春天以外还不到天亮就醒了?这会不会太早起了点?是说抱怨也没什么用,所以我爬出棉被披上针织外套,套上拖鞋走下一楼。这阵子早晚都觉得特别凉,但是中午倒是相当温暖。不过寒冷的早晨感觉有些神清气爽,我也不算讨厌。嗯──好冷好冷,我搓着上臂喊说:「哎哟~妈一大早乒乒乓乓忙什么啊?」只见妈妈在客厅里像天女散花一样乱丢衣服衣服跟衣服,然后问我:「啊,梓梓早安,你知道王者之剑丢哪里去了吗?」我一听硬是保持睡眼惺忪的表情回答:「不知道啦~吼~」不对,其实是我擅自送给穗高学长,穗高学长好像也说过感觉要把剑带走才行啦~听不出来穗高学长本人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反正在家也用不上,我想说给他带走也没关系。现在心想,那把剑很重要是吗……有点慌,但是一开头就已经装傻了,只能坚持装傻下去。这种关头最重要的就是别犹豫,贯彻始终。再说家里东西这么多,总是有这个那个下落不明,妈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然就会放弃了。而且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一开始就要收好啊!我暗自推卸责任,硬是自我安慰,然后一边收拾妈妈乱丢的衣服,一边假装抱怨:「哎哟──不要再穿这种粉嫩少女风了啦──年纪都一大把了。」
「女生不管几岁都是少女喔。」妈妈得意洋洋,摆出意义不明的骄傲表情,实际上这个人到底几岁了?
「二十六岁喔。」
请不要擅自回应女儿的心声好吗?是说你至少这五六年来都是二十六岁吧?记得你告诉过我:「梓梓是我十六岁那年生的。」如果此话不假,你不就已经三十二岁了?
「搞不好是十岁那年生的喔?」
这未免各方面都太糟糕了吧?主要是爸爸特别糟糕,法律啦、伦理啦、公共道德之类的。话说回来,妈妈看起来真的是比二十六岁要年轻,我承认如果我们站在一起会被误会成姊妹,至少绝对不会被当成母女,感觉有点犯规,不过妈妈除了长相之外整个也都是各种犯规,如今抱怨长相也是徒劳的感觉,就算了。
就算我努力整理,妈妈还是从我整理好的地方开始天女散花乱丢,我看只能放任她乱丢到满意为止,所以就放弃整理赶紧去做两人份的早餐。把冷藏白饭拿去微波,卷个煎蛋皮,昨天有吃剩的烫白菜,加上海苔与纳豆,倒进热水就是味噌汤。要是再有个烤鲑鱼就是完美的早餐定食,不过那个啦,人最重要的就是知足,要求太多不太好。我直接将一只茶包丢进茶杯泡出两人份的绿茶,对妈妈喊说:「早餐好喽──」妈妈是过来吃饭,但吃得心不在焉,看来还是很在意王者之剑的样子。
「好怪喔──跑到哪里去了?」
「那把剑很重要吗?看你总是乱丢一通啊。」
「嗯──好歹也算爸爸的那个,遗物吧?」
重要到爆了好吗!是说我记得好像都拿它来清天花板的蜘蛛网,或者构沙发底下的配件,用得相当随便。等一下,你说遗物?你不是好像对我解释过爸爸也不算是死了吗?记得妈妈好像这么说过,但这部分我不太清楚。趁这时候我又难得搬出老生常谈的问题:「爸爸是怎样的人啊?」妈妈这次开始鬼扯:「你爸爸是单枪匹马消灭南美洲毒枭集团的传奇佣兵……」可是之前我问的时候,她还说是CIA的探员,再之前又说是英国皇家直辖的秘密组织探员,真是爱鬼扯也该有个分寸。不过她老是这样,我迳自推敲她应该是不想解释,也就不追究了。即使亲子之间也会有一两件不想提的事情,关键就是保持适当距离。
吃过早餐洗过碗盘启动洗衣机,稍微看个电视新闻,觉得哎哟社会真危险啊──然后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糊里糊涂就到了十点。结果妈妈还在嘟哝着说:「嗯──好怪喔──是地狱还是境界的家伙闯进家里了?可是喔。」看来她还在设法找王者之剑,我觉得更加坐立难安,明明没事做却还是换衣服准备出门。「哎哟,机会难得就把东西彻底整理一下吧。」恶人先告状之后就离家。是说现在是星期天上午十点,也不太清楚要去哪,边走边看手机的联络人,穗高学长是管乐社的,肯定正为了校庆练得昏天暗地,泽惠好像也很泽惠,一样忙着对抗世界的威胁,这么一来,就没有联络人啦。要不要难得去逛个街呢──我一时这么想,但最近好像比较不像之前那么常在街上闲晃了。嗯,在穗高学长面前,总是要那个一下。其实穗高学长并不是会气我到处闲逛的那种人,不过这是另外一回事,真要说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此这般,我糊里糊涂地走着,也没有要去车站,啊,突然想到这个方向好像有图书馆是吧?就决定走到图书馆,星期天上午前往图书馆,嗯,无庸置疑的健全。
这不是什么大型的中央图书馆,而是连在地区活动中心旁边的小图书馆,馆里没什么书,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小朋友跟老人家悠哉休息的地方,不过建筑本身最近才改建过,还算漂亮,听说是大手笔浪费钱请了知名建筑师来设计,窗户大,内部开阔又明亮,待起来还算舒服。秋天和缓的斜阳照进图书馆感觉暖洋洋很舒服,但不禁要想,这样似乎不算是很好的书本保存环境?书本晒到太阳会泛黄吧。我也喜欢泛黄书本的风味就是了。故事书、童书、手工艺书、烹饪书、时代小说、罗曼史占多数,角落有个勉强交差用的一般文学书架,我随便看看。一划两划三划~哎哟,森绘都?嗯,我记得好像挺喜欢森绘都~我边逛边用食指敲著书背的顶端,心不在焉,结果不小心轻轻摸到别人正要拿书的手。我不自觉说声:「啊,抱歉。」并将手缩回来,没想到对方是个难得会出现在偏僻小图书馆的年轻男孩,看来应该是跟我同年,高中生吧。这人稍微拿起书来问我:「你喜欢这本书?」哇哩!好耀眼啊!我连忙用手防御(防御?)着脸回答:「没有,我还没看过也不太熟。」然后移开视线。是说人家拿的那本不是森绘都,而是有点色色的森奈津子啊,你喜欢这种书?色鬼。
如果是街上经常来搭讪,心里只想跟我来一发的那些叔伯大哥,我可以跟他们鬼扯到天荒地老,但在这么健全的地方,碰到看似健全的男孩,我还真不知道该聊什么健全的话题。应该说我没这个经验。于是我尽量自然地缓缓移动到其他书架,没想到健全男孩竟然带着闪亮亮特效跟了上来,跟我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我看山田咏美的时候,他还上来问说:「你喜欢山田咏美这种成熟的书?」他的声音就像铃铛一样清脆又舒服,感觉已经不是说话,而是美妙的音乐或声响,好像音响在放外文歌,让我都忘了要去理解文字的意思。「这里是图书馆,请安静。」我用食指抵着嘴唇,他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