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圆桌会议的骑士们 Ch2

这样的话,城惠就没有宣泄情绪的管道。

  〈哈美伦〉是小恶,所以还好。

  那么,谁是大恶?

  大型战斗公会即使隐约察觉

  新手玩家即使明白自己受到压榨,依然甘于接受自己是弱者的事实,希望得到他人保护而受到束缚,是他们的错吗?

  中小公会理解公会之间的不平等,即使集结想要打破僵局,还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权益无法合作,只能持续勾心斗角,是他们的错吗?

  所有玩家明知市区气氛变差却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不负责任,是他们的错吗?

  ——是错的。

  所有人都是恶。

  不过这种恶是小恶,几乎只是愚蠢或自我本位的程度,每一种都不是潜藏在所有恶端背后的「黑手」,这种恶不是童话里的「恶」,并非打倒某个对象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没那么顺心如意简单行事。

  一切都逐渐扭曲,引发烦躁的情绪。

  城惠本身也位于扭曲之中,在愈来愈喘不过气,歪斜秩序逐渐成形的秋叶原,即使自己的等级与装备优于大多数的秋叶原居民,依然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即使自己充分理解事态,却将这一瞬间视而不见,并且继续视而不见。

  这个事实令城惠烦躁,这样和「漠不关心的市民」没有两样,何况熟人也卷入相同的问题,堪称更加恶质。

  玛莉艾儿即使失败,还是将公会联盟的提议推展至此,但城惠甚至没抵达这个境界。

  这样的自己居然觉得「只能勾心斗角的中小公会有错」,这种想法丢脸好笑到令他几乎咬破自己的嘴唇。

  (我很逊……搞不好是最逊的人。)

  城惠不知何时来到桥上,这座长着青苔的古老石砌西洋桥架在神田河上,他靠在栏杆旁边,潮湿气息与摇曳的声音在河面的月亮倒影扩散。

  那么,该怎么做?

  城惠无须以意识推动这份心情就开始思考,他天生只要遇到问题就会忍不住思考,而且这也是他在〈放荡者的茶会〉培养出来的「职责」。

  许多推论构筑出来之后作废。

  城惠右手是红色花色的扑克牌,左手是黑色花色的扑克牌,双方挥军交战,以否定之枪与肯定之剑奏出论理之音,淘汰无意义的事实,检讨各种可能性,推论随着夜晚河水流逝。

  得不出答案,而且不可能得出答案,城惠最初就知道称心如意的答案不存在,何况他打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过大的累赘,而且是自愿背负的累赘。

  (当成累赘是一种自大的想法,这只是我欠下的债……我只是不断逃避,我是自愿成为独来独往的玩家。)

  不知道〈她〉会怎么说。城惠将落在河面的视线上移眺望月亮,皎洁月亮散发磨亮化石的光泽,照亮拂晓前的秋叶原。

  (她是一个豪爽的人……而且不像我懦弱又不够果断。)

  城惠认为〈她〉应该会开口大笑,以台风般的气势解决一切,或是嫌麻烦扔下秋叶原。

  讲得实际一点,她会在恣意主张恣意行事之后说:「善后方法由城惠来想!你愿意吧?有意见吗?没有吧!城惠很优秀,肯定会轻松解决!」留下作业给城惠。

  城惠开启密语功能。

  好友名单上有两个名字。

  ——冬弥、实莉。

  应该已经加入〈哈美伦〉的双胞胎姊弟。

  没错,打听就能立刻得知状况,和城惠分开的那对双胞胎,恐怕正被卷入问题的漩涡,这都是因为城惠扔下他们不管,因为城惠在〈大灾难〉发生的瞬间,优先和老友直继会合。城惠想帮他们,想为他们做点事,但是状况和拯救〈三日月同盟〉的瑟拉拉当时不同。第一个不同之处,在于〈三日月同盟〉有玛莉艾儿。城惠是代替玛莉艾儿拯救瑟拉拉,换句话说有「委托人」。

  城惠当然想拯救瑟拉拉这名少女,但城惠明白内心某处有种「这是委托,自己只是负责完成委托」的逃避心态。

  第二个不同之处,在于城惠现在虽然想拯救冬弥与实莉,却更想处理当前的「所有」现状,他在逃离薄野时也有这种想法,当时在薄野和瑟拉拉处于相同境遇的玩家,即使不多却肯定存在,丢下这些玩家只救出瑟拉拉,令城惠莫名觉得良心不安。

  然而这也可以用「当前任务是拯救瑟拉拉」为藉口,背对事实返回秋叶原。

  城惠觉得,要是这次也同样逃避,自己肯定将会再也无法奋战。

  那么就得拯救双胞胎、遏止大公会的蛮横作风、改善市区气氛建立新秩序——别说待在大公会,甚至不属于任何小公会的独行玩家城惠,真的做得到这种事?坦白说,不可能。

  (甚至没有「加入」任何公会吗……)

  这句话带给城惠钝重却还能忍受的痛楚。

  仔细想想,城惠至今将公会视为「隶属的组织」,随时能够掌握。公会总是「存在于那里」,和城惠无关,他只是判断某个公会是好是坏,是否适合自己——也就是以局外人态度旁观至今。

  这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如今城惠就会这么想。

  这样简直和那些住在秋叶原,却以旁观立场聊起「秋叶原现在的气氛……」的家伙完全相同。

  城惠至今未曾「加入公会」,也未曾「效力公会」,却将自己的好恶与方便套用在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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