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是他们的血,只顾著将痛觉排出体外。不能意识到──疼痛就是疼痛,只是一种记号,从远处观看,无论是自己的疼痛或敌人的疼痛,都不过是种意义不明的小污渍。人类花了数万年才获得想像力之光,但是在互殴时,无法拋弃想像力的人便会输。人类绝对赢不了野兽,野兽绝对赢不了机械。我毫不容情地践踏下巴碎裂、蜷曲在地的男人后脑,在混凝土地板上涂抹带血的口水。突然,我的膝盖一软。积蓄的疼痛与疲劳迟早会侵蚀现实中的肉体。我是在入院期间偷跑出来的,很快便会达到极限。
「──你们在搞什么鬼!」
一道骂声响起,是黑岩。我转过头,只见黑岩把吉村小姐推倒在地,大步走过来。我露出了带有两种意义的笑容。吉村小姐暂时不会受到威胁,不过──或许我撑不下去了。那双混浊的双眼,显然是把对于疼痛的想像力留在母亲肚子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非但如此,他手上还拿著一把和手臂差不多长的扳手。
「对付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啊!你们这些喽啰!杂碎、人渣!」
高举的扳手朝著我的额头笔直挥落,我及时握住铁棒格挡。一阵冲击直达腰骨,铁棒弯成ㄑ字形,扳手前端在我的脸部上方数公分处抖动,停了下来。
黑岩再度挥动扳手,铁棒从我麻痹的手中掉落。四周都被包围,我只能正面冲向黑岩。扳手击中我的肩膀,由于打击点在握柄部位,并没有完全反映出力道,但还是教我险些单膝跪地。我朝著黑岩的肚子揍了一拳。扳手掉落地板,发出钝重的声响,但那只是因为打击点离手很近,所以扳手才脱了手,并不是我的拳头奏效。他的拳头随即打中我的脸。我眼冒金星,意识于一瞬间吐出口中,视野转暗,直到撞上混凝土地才又恢复意识。而这一瞬间成了致命伤。
剧痛贯穿我的肚子。
是黑岩的鞋尖。我咳出血沫,倒在混凝土地上。疼痛终于俘虏我的身心。
「别睡啦!」「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其他人的声音跟著落下来。几个人围住我,对著我的背部、下腹部与后脑又踹又踢。嘴里充满烧灼的铁味。我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驼著背、缩起四肢。
「店长,别、别、别打了!」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喂,停下来。」
紧接著传来的是黑岩下流的声音。席卷全身的足球踢风暴戛然而止。
「要是他昏倒,不就错过好戏了吗?压住他,当著他的面轮奸那个女人。」
几个人合力把我的双手双脚压在地板上。我抱著不惜扭断脖子的决心抬起头来,怒视黑岩。鲜血流进我的眼睛里,但是我依然没有阖上眼皮。黑岩抓著吉村小姐的上臂,把她拖到我的面前。
「不、不、不要,住手,请你住手,求求你。」
吉村小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一道骇人的低吼与她的声音重叠,传入我的耳中。我察觉声音是从自己喉咙发出来的,我的全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要宰了你们,现在就把你们全都宰了,只要这个身体能动。快动啊!站起来,要在地上趴到什么时候?混蛋,快给我动起来!就算手脚断了也没关系,立刻给我动起来!
黑岩将吉村小姐的裸体以伏地的姿势压在地板上,扯下她的内衣。她的尖锐叫声刺痛我的耳朵,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
「──啊?」
「臭小子,你是谁?」
「──呜!」
背后接连响起闷哼声及钝物互相撞击的声音,压著我四肢的力道也跟著松开。黑岩停下动作,讶异地转过头来。
我使出浑身之力,将自己的身体扒离混凝土地,试著站起来。
下一瞬间发生的事令人难以置信──却是我极为熟悉的现象。一道巨大的影子从我的正上方落下,掠过正要起身的我的鼻尖,猛烈撞上眼前的地板。
是人。
高头大马的男人一个接一个飞上空中,又摔落到混凝土地面上。包围我的众人哑然无语地愣在原地,不过,这样的光景我已经看过许多次。当年,大家都是心怀畏惧地如此形容──
──那家伙一抓狂,岂只是下血雨,还会下人雨!
刚才把我当沙包打的那群人,胆颤心惊地往后退,我可以清楚看见缓缓走向我的修长身影。蓝色系半身外套和黑色皮裤,往后梳的钢铁色头发令人联想到猛禽的翼梢,双眼宛若用刀子随意划开的割痕一般,散发锐利又粗野的光芒。
「打伤笃志的是谁?不回答的话就把你们全宰了。」
他环顾维修厂内,低声说道。
「玲次……」
我喃喃说道,但喉咙受创,发不出声音。玲次看著我的脸,打从心底不快地歪起嘴角。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栽在这种杂碎手上两次,不觉得丢脸吗?」
为何玲次会跑来这里?我如此暗想,随即想到答案。是小松崎打电话告诉他的。我逼问时枝「工厂」的地点时,小松崎也听见了。
伙伴笃志被打到送医,这小子当然不可能默不吭声。
「我和你不一样,是文化工作者。」
我自然而然地耍起嘴皮子,这是种好倾向。玲次立刻反唇相讥:
「解决这些垃圾就和扫水沟差不多,快点上工吧,文化工作者。」
我们话说到一半,回过神来的「垃圾」之一发出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