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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我觉得只能说这句话的自己好悲惨。
「我还从你的套房随便拿了些书过来。」
吉村小姐从纸袋里拿出几本文库本,堆在墙边的桌上。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没有,谢谢你的帮忙。」
「保重!」
吉村小姐离开了病房。直到最后,她不快的语气都没有改变。这也是当然。我叹一口气,仰躺在床上。
我被黑岩等人打伤后,似乎整整昏迷了一天。今天是我入院的第三天,追踪桃坂宏武的工作都耽搁了。我拿起智慧型手机,发现琴美传给我大量简讯: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我很想去探望您,可是公司不准我去。请别再调查哥哥的事了。对不起,对不起……
光看文字,伤口便开始发疼,因此我并未回覆就关机。
我瞪著天花板自问。
──要停手吗?
良久没有答案。
我用手掌摸索自己的身体。满是绷带和纱布的躯体,胸口一带光是触摸便有股刺痛感。不过,医生说骨头没有异常。双脚虽然无力,但是并非不能动弹。
即使如此,我依然无法立刻得出答案。
桃坂宏武,当时你为何在那里?出现在我的书店外,偷听我和经纪人梅川的对话,看到我以后拔腿就跑。数小时后──我和笃志就被黑岩等人袭击。
你真的是那帮人的同伙吗?是你联络那帮人来袭击我们的?为何这么做?为何跟踪妹妹,甚至寄出威胁信?我实在不明白,你妹妹是那么想念你啊。
一切都蠢毙了。
乾脆打电话给真澄大哥,说出一切算了。荒川总经理和梅川经纪人也都认为警方介入已是无可避免的事,而且我没有任何袒护宏武的理由。如果我的直觉无误,宏武根本是敌人。
焦躁感滞钝地刺激全身伤口。
我将头转向旁边,脸颊抵著枕头,吉村小姐留下的成堆文库本映入眼帘。她带来的似乎是我最近打算阅读而另外放在桌上的书,都是些美国作家的翻译作品。夹在寇特‧冯内果、钱德勒、柯波帝作品间的,是康妮‧威利斯的《航路》上下集。
那是桃坂宏武向阅读咖啡馆借阅的小说。
我记得自己也有这部作品,便从书架上找出来放在桌上,打算有空时重看。
我伸出手重新堆叠书山,抽出《航路》,漫不经心地打开封面。
我并不认为阅读同一本书就能了解桃坂宏武的心情,只是随手翻阅而已。宛若将指尖插入与体温同样温暖的水,我逐渐被吸入文章之中。那是欲用科学方法探究濒死体验的心理学家与神经内科医师的故事。威利斯用笔埋下了几乎令人窒息的大量资讯与伏笔,并以幽默与悬疑交织的轻快风格逐步编织作品世界。记忆鲜明地复苏,没错,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样的故事。这些科学家为了拯救病患的些微可能性,一面与迷信抗战,一面寻找真实的片鳞半爪。划破船底而出的巨大冰山,湓溢的暗喻奔流。即使身在倾斜的船上,乐团依然持续演奏著赞美歌。
我一阵呆然,把读到一半的上集放在膝盖上。
怎么会忘了呢?为何没有立刻察觉?答案近在眼前,当时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
那是SOS,求救的信号。
当我回过神来,熄灯时间早已过了。我关掉读书灯。或许是因为黑暗降临之故,身体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我把棉被拉到肩膀上,发著抖一页一页地翻阅记忆,推敲思索。
我所忽略的事。
以及必须揭发的事。
*
隔天是访客格外众多的一天。
探望我的人原本就络绎不绝,这一天其他床的病患也都有访客,我去上厕所时,在走廊上和许多既非病患也非医院员工的人频繁地擦身而过。下午的探病时间才刚开始,为何有这么多访客?还不到周末啊。
稍加思索过后,我才想到今天是国定假日,天皇诞生日。
这么说来,明天就是平安夜了?看来会是个充满消毒液与小便味道的悲惨圣夜。
琴美的──「Colorful Sisters」的圣诞公演也是明天举行。我从病房的窗户仰望灰蒙蒙的阴郁天空。
既然如此,就趁著今天做个了结吧,无论结果变得如何。
等到傍晚,我往走廊探头,向站在外头看守的BADLAND成员招手。
「有什么事吗?直人大哥。」
身穿藏青色连帽上衣的四个男人逐一走进病房。我回到床上后,拉上布帘,压低声音说道:
「帮我一个忙,我想溜出医院。」
我不过是说了这句话而已,他们的眼睛便闪闪发亮。
「终于要行动了吗!」
「要去火拼了,对吧?」
「所以打伤笃志的是哪里的什么人?」
「请带我们一起去!」
想当然耳,变成了这种局面。我烦恼著该如何解开误会,但确实想带几个人一起去,因为我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