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中的几张收据,是为数不多的收获。
我询问有无宏武的照片,时枝在壁橱里找出了一张。那是时枝和两个身穿学生服的男女并立于某处门前的照片。穿著水手服的女孩是琴美,她微微歪著脑袋,脸上带著腼腆之色;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个抱著纸袋和奖状筒的男孩,戴著眼镜、板著脸孔,微微撇开视线,无论五官或氛围都和琴美有点相似。分开来看或许不会察觉,但是站在一起看,便知道他们是兄妹。
「这是前年的照片。」时枝说道:「在宏武的毕业典礼上拍的。」
我用智慧型手机拍下毕业照,并把宏武的部分裁剪下来,另外存档。
两年前啊?琴美这时候还是高中一年级生。兄妹俩既然进同一所高中读书,想必感情很好。琴美对哥哥的敬爱之情是无庸置疑的,不过宏武呢?真的有为了保护妹妹,不惜四处制裁跟踪狂的强烈兄妹爱吗?又或者只是琴美一厢情愿地如此认定而已?
──哥哥总是陪在我身旁。
──保护我不被爸爸伤害。
我想起琴美的话语。
这么做或许只是多管闲事,但我还是开口询问:
「听说您的丈夫离家出走了?」
时枝的肩膀倏地一震。
「……那、那和这件事又、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工作就是调查两者有没有关系。他似乎是个不太顾家的丈夫?」
使用「不顾家」这种委婉的表达方式,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时枝垂下肩膀,喃喃说道:
「都已经不在的人,提他做什么?」
「听说他从事不动产买卖,而且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是和黑道有关吗?」
「我、我不知道!」时枝紧紧抓住裙襬。「我知道他和某些不三不四、看起来像流氓的人有来往,可是其他的一概不知。那个人完全不提他的工作。」
「他曾经对琴美小姐施暴过吗?」
时枝露出错愕的表情。
「琴美她、她这么说的吗?」
「她没说。」我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要是琴美事后被母亲责备,未免太可怜。「但是听她的描述,像是会做这种事的男人。」
「他对琴美有时候或许过于严厉一点。」
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叫做「有时候或许过于严厉一点」?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然而,对琴美母亲发火也无济于事,因此我把怒气连同酸溜溜的口水一起吞下肚。时枝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频频摩娑,衣袖随之上翻,露出满是伤痕的肌肤。时枝察觉我的视线,连忙拉下衣袖,尴尬地撇开视线。
我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眼睛。
那是──割伤。
那么多伤痕,不可能是日常生活中的小意外造成的。
对女儿「过于严厉」的男人,对妻子也是采取同样态度,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您说他不在了,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他失踪了,对吧?有没有留下字条之类的?」
「没有,只是不回来而已。我已经……连是几年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时枝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平时他就常常一声不吭地离家好几天,所以起先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过了一个月左右,好几个声称借钱给他的人上门讨债,我才知道他搞失踪。」
「您有报警找人吗?」
我询问,时枝脸部抽搐,连连摇头。
「那种人回来了反而伤脑筋。」
这似乎是我头一次听到她不加掩饰的真心话。接著,时枝露出猛然醒悟的表情,目不转睛地凝视我,颤抖著声音询问:
「……呃……您该不会要跟警察说吧?说我丈夫和宏武的事。要是您这么做,琴美会被媒体……」
「别担心,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经纪公司才会找我这种人来处理。」
时枝的视线垂落至榻榻米上,大叹了一口几近夸张的气。
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我道谢过后便离开。嘴里有股讨厌的味道,鼻腔里则是有股呛鼻的馊味残留著。
一想到有段时期是一家四口挤在那个空间里生活,我就感到很郁闷。收留我的设施虽然是一间房住六个人,但床铺是上下铺,有桌椅,也有收纳空间,环境要来得好上许多。
走到离公寓有段距离的位置后,我仰望晴朗的冬季天空。该从哪里著手呢?
我拿出宏武外套里的收据,有超商、家庭餐厅、影片出租店,每张收据的日期都在半年前以上。我在里头找到一张印有「青山日落阳台阅读咖啡馆」店名的收据。
*
那家阅读咖啡馆位于青山路后巷的一栋乾净大楼的一楼。虽然天气寒冷,漆成白色的露天座位上仍有几个客人,一面喝咖啡取暖,一面读书或敲打笔记型电脑的键盘。
店内相当宽敞,十几张圆桌都坐满了人。左手边和深处的两面墙壁都放著高大的书架,柱子上也有小书架。右手边的柜台彼端,身穿衬衫和黑色腰间围裙的年轻男店员说了声「欢迎光临」,露出爽朗的微笑。
出于书店工作者的天性,我劈头就是确认店内的书籍种类与陈列方式。文艺作品以社会派推理小说、历史小说和言情小说居多,纪实作品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