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里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抖。
很久没有这样恐惧过了。人类的恐惧心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并不是看到的现象越可怕人就越恐惧。如果人有足够坚强的精神面对恐惧的事物,那么他就不会产生恐惧心,但精神如果被恐惧乘虚而入,那即便很小的事情都会让人从内心被弱化。
现在悠里就是如此。虽然默念着祈祷的诗文,想要回复平常心,但刚开始念,就已经语不成声。巨大的黑暗触手完全控制了悠里。
(西蒙——)
悠里在心理呼唤着友人的名字。“要不我现在去房间找他?也许他还没睡,即使睡了他也会笑着欢迎我的。只要有西蒙在身边,这些恐惧就会烟消云散。”
但这样不行。
如果那样做,那自己跟小时候躲在被窝里,想着要不要去找父母的时候有什么两样?我还要依靠别人到什么时候?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来解决,不然,自己就变成废物了。
害怕也要一个人来面对。只有自己面对才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悠里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很快穿上衣服,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手电,在这个深夜走出了屋子。白天就很昏暗的走廊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悠里为寻找令自己畏惧的存在,只身一人踏入了这未知的黑暗中。
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手中电筒照亮的一点范围外,全部都是黑暗。凝滞的黑暗一望无际地横在悠里面前。悠里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只要这黑暗伸手抓住自己,那么自己就会融入这黑暗中,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
悠里看到前方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摇动。
被吓了一跳的悠里,止住了脚步。
在前方徘徊的白影,飘飘悠悠地接近了悠里。悠里渐渐看清了白影的样子,那是一个穿着婚纱浑身浴血的女人。这个新娘的幽灵直愣愣地从悠里身边经过,完全无视悠里的存在。
(完全无视我啊……)
悠里转头看着这个新娘的幽灵消失在黑暗中。这个女人真可怜,她一定是在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死去的,死后也没有人吊唁她。
悠里就这么伫立了一会儿,一阵凉风拂过他的脸颊。悠里定睛一看,前方数米的走廊处,出现了一匹闪耀着青白光辉的小马的身影。
“是你!”
悠里想要走过去,但还是收住了脚步,他的脸上浮现出踌躇的表情。
让悠里犹豫的是对方这次又是什么意图。像昨天那样什么都不说就将自己带到陌生的地方的那种玩笑,自己是开不起了。
小马歪着脖子用藏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悠里站在那里踌躇地抓耳挠腮。为了鼓动毫无迈步之意的悠里,小马甩甩鼻子,率先迈开了步子,好像在说“跟我来”一样。
小马在前面带着路,在黑暗中撒下一片不可思议的磷光。
(这是我的幻觉吧。)
悠里琢磨着,这匹小马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谜。这是一匹与此地污浊阴暗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小马,却也是它将自己带到这城堡的。不知为什么,悠里觉得小马的力量与想要抓住自己的这个城堡的黑暗力量形成一种奇妙的抗衡。
小马毫不犹豫地向前走着,没有什么装饰的石壁一直向前延伸。偶尔能看到的装饰就是木门上钉着的铆钉,时不时还能看到走廊里放置的甲胄那纠结的剪影,令人浑身发毛。
不久,悠里走到了装饰不少却被阿修莱却被阿修莱批评得一钱不值的大厅。几个小时前这个空间里还聚集着很多人。可到了深夜,这里空旷得让人感觉有些空虚和寂寥。穿过大厅,又走过一段杀风景的走廊,然后下了几级台阶,他们站在了一扇大门前。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小马在门的前面消失了。
悠里惊异地跑过去,但那匹散发着青白色光辉的小马已经没影儿了。
(啊,我又着道了。)
失去了依赖,被一个人扔下的悠里,走投无路地四处张望。那匹小马果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吗?虽然昨晚悠里心里就有这种想法,但是看着它在眼前消失还是让人有些吃惊。
没办法,悠里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和昨天不同,这次至少还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要能走回去就可以找到西蒙。悠里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向门走去。
门的两侧点着昏暗的灯,灯的上方模糊可见地雕刻着耶稣及四使徒的浮雕。在门和上方雕塑的外圈,包围着圣人们的雕刻的左右侧柱子上,是代表教堂和教会的女神像,柱头是蜷缩的恶魔像。整个模式是典型的罗马式教堂的入口。大概顺着城堡内的路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教堂就是这里了。
悠里一边想着一边准备伸手推门,就在他抬手的时候,背后伸过来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悠里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挥动着手臂想要挣脱束缚,但无论他怎么挣扎,拘束住他的手臂都纹丝不动。悠里就这样连拉带拽地被拖回走廊,身后的人将他拉到柱子的后面,小声说道:“是我啦。”
“阿修莱。”
束缚松开后,悠里回头看到那熟悉的高年级同学的身影,不禁叫了出来。于是阿修莱的一双大手又迅速从正面捂住了悠里的嘴。
“笨蛋,安静点!”
阿修莱压低声音说道。他越过悠里的头顶偷偷观察着走廊的情况。发现状况的悠里回头一看,一个黑影刚好走过他们面前。
黑影打开教室的门飘了进去。等到那黑影完全销声匿迹后,二人仍然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观望。大约五分钟后,头上传来了阿修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