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乘客们注意:本航班将于十分钟后在巴黎的夏尔.戴高乐机场降落。”
听到空中小姐用流利的日语进行的播报后,机上的乘客们纷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于专注于手里捧着的口袋书的悠里.佛达姆抬起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原本听着的古典音乐频道已经变成了嘈杂的电波干扰声。他摘下耳机缠起来,然后将它塞在前方的袋子里,随之在座位上坐好并系上了安全带。
一时间,一种喜悦涌上心头。
八月中旬。
暑假的前半部分,悠里和父母一起回到母亲娘家所在的日本,为了能跟学友西蒙.德.贝鲁杰一起度过剩下的一半假期,他乘飞机来到了法国。悠里和西蒙就读于圣.拉斐尔——这个英国萨默西特郡的住宿制公立学校。九月份他们即将升入四年级的下级班。他们约好了,暑假的后半要在身为法国贵族的西蒙的家里一起度过。后来西蒙写邮件给悠里,告诉他自己住在法国南部的别墅。悠里找了几本旅行指南以及地图册塞在包里就上路了。
飞机起飞后,悠里开始翻阅这些旅行指南。找好自己想去的地方和想吃的美食后,他看起了不小心夹在旅游指南里带出来的一本法国的传奇故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读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围绕钥匙、戒指相互欺骗的公主,行使初夜权遭到村里姑娘诅咒的领主——与充满美丽妖精的英国民间传说相比,这些在中世纪的黑暗城堡或森林中发生的残虐故事,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亡灵的故事,虽然残酷程度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加阴暗惨淡。
虽然如此,但看到恐怖的故事,就会一个接一个看下去的行为,大概是人类的本性吧!悠里也不例外,他对这本书看到欲罢不能,从日本飞到法国的十二小时,就这样一转眼过去了。
在一阵轻微的失重感过后,飞机还算平稳地着陆了。
飞机降落的夏尔.戴高乐机场相当宽广。反射着日光的钢架结构,使得机场建筑整体统一为白色,给人很时尚的印象。虽然发现第一候机楼和第二候机楼距离相当远,无法步行,但悠里还是不切实际地冒出了不想乘传送车的念头。
取了行李后,悠里走向出口,刚迈出机场大门就听到西蒙用轻柔的声音招呼自己。
在西蒙出声之前,悠里就看到了他。
他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如阳光般闪耀的金发。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深色的太阳镜。
鲜艳的土耳其蓝色衬衫托出他端丽的姿态。
虽然穿着非常随意,但西蒙即使混迹于一群法国人当中也依旧非常出众,这让悠里不禁有些感慨。
“嘿,悠里。Commentcava(你好吗)?”
二人靠近后,西蒙脱口而出的法语让悠里在一瞬间有些焦躁。“啊,那个……”握手后被一把拉过去亲吻脸颊的时候,悠里也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母语日语。在回吻过西蒙伸过来的脸后,悠里终于用法语作出了像样的回答:
“嗯,还好,西蒙你呢?”
“我很好哦。”
西蒙从被法国式问候搞得有点头晕的悠里手中一把抢过行李,走在了前面。
“这边啦,悠里。不用露出那么心虚的表情。别担心,不会让你一直说法语的。”
听到对方说刚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悠里长出了一口气。悠里的父亲是英国人,但因为父亲的工作的关系,悠里从出生到上小学都是在日本生活的。重新熟悉生养自己国家的语言可能只要一星期,但学习新语言却相当花时间,何况悠里的法语才学了一年而已。
“拜托了,西蒙。最近我的英语也都快忘光啦,正发愁新学期怎么办呢!”
悠里挠了挠额前黑绢般的头发,很没底气地说道。西蒙目光闪动地看着他,露出了轻笑。
“我也是一样啊。反正还是暑哪,我们两个一边玩儿一边重新熟悉英语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之后要去贝鲁杰家族本家,估计根本没有什么练习时间吧!悠里感到有些不安。
不管悠里心情如何,两个人坐上劳斯莱斯,一路飞驰,很快就将机场甩在了身后。
“悠里,你不会在飞机上完全没睡觉吧?”
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的悠里,听到此话慌忙闭上了嘴唇。
“怎么会没睡呢。”
“真的?”
西蒙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让悠里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抱歉啊,我看一本法国书结果忘记休息了。”
完全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光顾看书,结果导致自己在很久不见的朋友面前打不起精神,这让悠里觉得很是愧疚。
但是西蒙却完全没有在意,笑着看看手表说?:“还真是悠里的作风呢。”
“大概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才能到,这会儿你休息一下吧。”
听他这么一说,悠里的眼皮不可思议地变得无比沉重。稍微调高了温度的车内一片宁静,悠里放松身体,在发动机传来的轻微震动里,他觉得长途跋涉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就在困倦的感觉袭来,他开始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的时候,蓝天下一望无际的田园风光的彼端显出了铁塔的身影,法国首都出现在地平线上。
巴黎市区到处都是平整的石块构成的建筑,即便是夏日的阳光下,也没有任何的颓然的感觉,肃静而整齐。进入市内后,悠里一边眺望车窗外塞纳河的景色,一边想:以其内在的华美,巴黎这个城市不愧是西蒙居住的这个国家的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