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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里轻轻地询问:
“你在为了什么而哭泣?”
没有回答。平板的背影,维持着动也不动的状态。即使如此,悠里还是继续了下去。
“你在寻找孩子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事情吗?我能感觉到你的悲伤。不仅仅是悲伤,痛苦、愤怒、咒骂,以及祈祷……你在期待着什么?”
悠里的声音逐渐增加了热度。
“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一定是因为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的,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你不这么认为吗?”
“……”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但是这次的沉默似乎已经包含着感情,所以悠里进一步说道:
“请让我帮忙。请你不要再折磨自己,请解放自己的心灵——”
“……为什么?”
突然传来了这样的语言,是很纤细的女性声音。
“为什么你要来到这里?”
面对好不容易转向自己的对方,悠里选择着词语进行说明:
“我可以听到你的悲号。在昏暗狭窄的地方,在比起生存来宁愿选择死亡的残酷环境中,你还是直到最后的瞬间都在寻找孩子的下落。不,那不仅仅是你的声音,那是因为有几千、几万的人,在整个欧洲都发出了同样的悲号。”
在梦中见到的尸体的小山。
好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堆积如山的人类的亡骸。
在那里,在那个惨烈的环境下,作为人类的尊严被尽情践踏,只能迎来悲惨的死亡。
这个世界的地狱,人类呈现出最丑陋一面的瞬间记忆,绝对无法忘记的历史伤痕。
“但是,你不应该和这种可怕的记忆一起停留在这种地方。你的愿望是什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灵魂获得自由?请你告诉我,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于是,在悠里的视线前方,从平板的二维背景中,刷地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块体。那个块体轻轻地飘到悠里前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久之后,那个拥有模糊的女性轮廓的人影,用静静的口吻开始诉说。
“——我听说,这幅画像的模特,是我的外祖母安娜.休罗特。”
作为女性来说略嫌低沉的声音,如果具有生命力的话一定会是相当动听的声音吧。只不过现在,就仿佛灵魂的疲劳直接反映出来一样,声音也显得干涩而模糊。
“这幅画像创作于十九世纪末期。据说我的家族那时候居住在法国首都巴黎。早早就开始倡导犹太人解放运动的巴黎,对于我们犹太民族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国一样的存在。我们的家族在当时也算是颇为富裕,为了纪念孩子的诞生,大家提出要创作母亲和那个婴儿——也就是外祖母和我的母亲——的肖像画。于是我的外祖母拜托一位画家为她画像。这位画家当时因为某幅画作引发丑闻而被赶出了巴黎的社交界。据说我的外祖母是一位心胸非常宽大的女性。那位由于丑闻而受到排挤的画家,因为外祖母的邀请而非常高兴,很快就创作出了这幅画像。他是位才能出众的画家,所以完成的作品非常出色。因为这幅画像描绘的是母亲的喜悦,所以从外祖母到母亲,从母亲到我,都是在孩子诞生的时候,将这幅画作为祝福之一而继承下来。因为是象征了家族的爱情和幸福的重要画像,所以大家都对它非常珍惜。”
影像摇晃了一下。作为一个幽灵,要长时间把身影可视化大概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吧?但是,她并没有停下声音。
“我也非常喜欢这幅画。在这幅画前面玩耍,在这幅画前面哭泣,有时候还迷迷糊糊地睡在了它的前面。我当时就下决心,当自己生下孩子之后,绝对要像画像那样温柔地包容孩子。可是,虽然我二十三岁就结婚,但最初一直没有孩子,直到人到三十已经快要死心的时候,我才终于获得了期盼已久的宝宝。你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喜悦。从孩子出生之前开始,我就做着各种各样的愉快设想,要怎么教她说话,要怎么和她一起玩。然后在一九四零年的一月,我终于平安地生下了女孩子。”
“一九四零年,我记得……”
因为被这个年代所触动,悠里嘀咕了出来。
“没错,在半年之后,恶魔就穿越国境来到了巴黎。然后,那个恶魔夺走了我的一切。”
一九四零年,六月。
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惊的,纳粹占领巴黎。
当时被认为是世界最强的法国军队败给了纳粹的第三帝国。在因为建立了广阔帝国的拿破仑而声名远播的凯旋门上,飘扬起了纳粹让人忌讳的“卐”字旗。
光是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景况。但事实却更加残酷。
“犹太人狩猎”就此开始。
“为了逃避纳粹的掠夺,我的家人们决定将美术品转移到乡下的亲戚家去。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是放心不下。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保住那幅画,而且我本人有一定的绘画技巧,所以我在那幅画像的背景上涂抹上其他色彩,尽量将它加工成不引人注目的样子。但是,就在准备动身的那天晚上,两辆车子停在了我家门前,从车上下来的是身穿制服的纳粹盖世太保。是告密,曾经出入我家的法国画商,为了弄到我家的画像,将我们出卖给了恶魔。”
当时的巴黎曾经居住着众多富裕的犹太人,比如生意遍布全欧洲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法国分支。他们从财力上来说并不逊色于英国的分支,因此也拥有众多的美术品,但是那些几乎都被掠夺一空。
而那些犯罪的帮凶,就是纳粹占领下的法国维西政权。他们为了获得纳粹的残羹剩饭,而从犹太人手上夺走了众多的美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