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是真货哦。是‘Sleeper’!”
他转过头来,对海斯夫特说了几句话。当海斯夫特点点头支撑起身体后,卡米修伸出手,将散乱扔在桌上的布料和纸片都粗鲁地扫到了地板上。
不久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让西蒙和悠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那幅画。不对,应该是那幅画。
面对着摇篮的母亲的肖像画。
但是,画给人的印象改变了。也许是画像本身就产生了不少变化的关系吧?被画出来的人物还维持着原样,原本被一片暗绿色所覆盖的背景,却变为了阳光照耀下的明朗房间。
在母亲前方的桌子上,优雅地摆放着若干小东西。也许是为了庆生吧?花束?蕾丝饰品,纪念徽章和钟表之类的东西都画在了上面。结果就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和最初印象完全不同的华丽绘画。
悠里突然对于这幅画像产生了某种似曾相识感。
(这是怎么回事呢?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这里是怎么回事啊?不得了。”
这是总长艾里沃多进入房门后的第一声感叹。确实,房间的散乱状态真的要用“不得了”来形容。因为艾里沃多虽然重视规矩,但是对于表面上的东西不是很拘泥,所以才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而已。假如换成是格雷的话,这时候一定啰嗦个没完了。
“贝鲁杰,回头的收拾就拜托你了。”
干脆地说了一句就以军人味十足的步伐走过来的艾里沃多,看到位于那里的画像后轻轻吹了声口哨:
“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幅画像?”
他手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凝视着画像。
“到底是怎么做才能变成这个样子啊?”
艾里沃多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对于一无所知的外行人来说,这个变化确实让人惊异。
“今天早上我应该已经介绍过了,这位海斯夫特先生是修复绘画的专家。他的工作就是修复画像的褪色和伤痕,除此之外,也从事被称为洗净的工作。”
卡米修仿佛为了肯定西蒙的说明一样张开双手,而当事人海斯夫特只是好像在活动酸痛的肩膀一样摇动身体。
“所谓的洗净,主要是让附着在绘画上的污垢脱落下来。除此以外,有时候也是为了除去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施加在画像上的添画或是多层颜料。也就是让画像恢复原本的模样。”
“添画和多层颜料,还有这种事情吗?”
听到吃惊的悠里如此插嘴,西蒙优雅地举起一只手回应。
“悠里,一般来说,名画并不是在它们诞生的那一瞬间就拥有了价值。而且即使在同一时代,对于价值的定义也不见得相同。”
看到悠里对于自己的话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西蒙举出更加具体的例子进行说明。
“也就是说,比如这里有一幅画。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觉得它还缺少什么,想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也画上去进行补充。而是不是这么做就完全依靠个人的判断。过去并不乏这样的例子。比如在十七世纪的静物画家海达所描绘的精致饭桌的背景上,又出现了怎么看都是出自浪漫派之手的厚重天空。而按照购入者的希望进行清洗,恢复了原本的质朴色彩后,这幅画一下子增值了数十倍。我想绘画的拥有人按照自己的口味改变绘画,在这个世界上也算是家常便饭了。而像这样维持着和原作不同的状态出现的作品,在美术界就被称为‘沉睡的名画(Sleeper)’。”
“这个也是那样吗?”
艾里沃多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没错。不管经过如何,至少可以确信它是沉睡的名画。这里有萨杰多的签名……”
“就算没有签名,这也绝对是萨杰多。色调也好,表情也好,都和塔特美术馆的《康乃馨.百合.玫瑰》出自几乎相同的时代吧?那里一定会想要这幅画的。”
对于印象派画家特别精通的卡米修如此断言,并且提出了众所周知的美术馆的名字。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贝鲁杰以前说这幅画曾经在索斯比进行拍卖,那里也应该有专家吧?”
艾里沃多不愧是总长,记忆力非常优秀。看到他不解的样子,卡米修带着几分欣赏的口气回应道:
“其实那时候也曾经拜托我们进行清洗。不过后来委托人和索斯比拍卖行进行了协商,最终还是决定取消清洗。”
听到卡米修好像面对客人似的客气解说后,艾里沃多进一步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那样不是可以切实地提升价值吗?”
“是不是切实可不好说。不,应该说会降低价值的例子反而比较多吧。洗净作业是一种赌注。如果成功还好,要是在调配溶剂的时候出现失败的话,反而会伤害到画作。而且有时候极度接近真品的冒牌货,也会失去作为冒牌货的价值。所以风险相当大哦。特别是像索斯比或是克里斯蒂这样的老牌拍卖行,更是很少会主动进行清洗。”
听着他们的对话,悠里觉得自己开始搞不懂绘画的价值了。决定画作真伪的,不是画家本身,而是被称为专家的他人。就算确实出自本人之手,但是因为转换了风格,那么专家说“不是”的话,就变成了其他人的画作。
在悠里思索着这些的时候,艾里沃多再次在他旁边提问: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进行这么明显会降低价值的画蛇添足呢?你们能明白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