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着,仔仔细细地注视着画中的女性。辛先生仿佛很满意阿修莱的反应,悠然地享受着红茶的香气。
“嗯,算是个很有趣的故事。不过,你打算要我做什么?”仔细地看过了新闻报道后,阿修莱抬起脸孔询问,“你该不会要我大老远跑到达得茅斯去把这幅画弄回来吧?”
“我已经去过达得茅斯了,不过迟了一步。”
将仅仅享受了香气,并没有喝下口的茶水放回茶几上,辛先生将双手放在腹部。
“在丈夫的事故之后,那家的夫人将房子转让了出去。按照她的说法,在获得夫人的允许后,新的房主的亲戚拿走了那幅画。”
“哦?那可是被诅咒的画像吧?这还真是不负责任呢。”
“不要那么责备人家。那位妇人并不知道和画像有关的故事。她好像只是觉得那幅画像让人不舒服,所以想要处理掉而已。”
阿修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面用手指抚摸着剪报,一面催促对方说下去:
“然后呢?”
“画像的新主人是军人的儿子。从今年九月起就读于达得茅斯的海军士官学校。我记得他的名字是——”
辛先生一瞬间带着奇妙的眼神看了一下阿修莱,然后继续了下去。
“理查德.艾里沃多。”
阿修莱修长的凤眼在黑色的墨镜的后面眯缝了起来。
“理查德.艾里沃多?”
“嚯嚯,看你的样子,你果然听过这个名字啊。”辛先生松开交叉在腹部的双手,颜色深浅不同的瞳孔中露出了愉快的光芒,“多半就是那家伙了,那个叫艾里沃多的男人,据说已经把那幅画送到了位于萨默西特郡的私立贵族学校。”
在离开辛先生的店铺后,阿修莱一面思考一面行走在圣.杰姆斯街上。
理查德.艾里沃多,只要是现在就读于圣.拉斐尔的学生,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学生自治会是全校学生所向往的圣地,而他就是在自治会的执行部担任现任总长的男人。虽然因为是军人世家的长子而头脑有些顽固,但是总体来说单纯明快,正义感强烈,可说是深得人心的理想总长。
但是,他和阿修莱却八字不合。辛先生是拜托他想办法说服对方索回画像,不过就算阿修莱去向对方提出的话,人家也未必听得进去吧?
即使如此,阿修莱还是接受了辛先生的委托,因为阿修莱也有阿修莱的考虑。
(问题在于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特意把画像送到还有两周就要毕业的学校来?)
打量着路边公园郁郁葱葱的浓密绿阴,阿修莱缓缓地行走在宽敞的步行道上。
(多半是无意识地,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送来的吧?是画中的灵性希望如此呢?还是被哪个力量所吸引呢?)
不管是哪个答案,他都可以预计到会出现很有趣的事态。
拥有“东洋珍珠”绰号的黑发少年的面孔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嘴角浮现出愉悦微笑的阿修莱,这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五官。
阿修莱仿佛要搜索什么一样伸长了脖子。
正面可以看到白金汉宫,路边绿意葱茏的这条大路,一到周日就会成为步行者的天堂。穿过包括观光客在内的大量人群,透过树木的缝隙,他在公园草坪的长椅上发现了熟悉的同级生的面孔。于是明白了是什么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位于那里的,是有着暗淡的亚麻色头发和暗绿色眼睛的查尔斯.霍华德。
在圣.拉斐尔一共有五个宿舍。霍华德就是五个宿舍之一的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本届宿舍长,而且也是和阿修莱的邻居、维多利亚宿舍宿舍长埃里克.格雷一起被提名角逐下任总长的人物。这个银行家的次子性格粗暴,并不是那种受人喜爱的类型。
阿修莱并不想看到下学期的学校生活要处于霍华德的独裁统治之下,但是能够和他对抗的格雷最近的状态确实相当不佳。所以尽管阿修莱不太想插手学校内部的事情,最近也难免产生了有必要采取什么措施的念头。刚刚冒出念头就撞上了这样的情景,阿修莱也不禁深深佩服自己的运气。看看能不能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吧?如此想着,阿修莱后退几步,贴近了路边的树木。
“哎呀呀,”然后他轻轻吹了声口哨,“看来这个男人也不能小看呢。”
在藏身于树阴之中,满脸怫然的霍华德身边,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雪白小巧的脸庞被浓密的黑色卷发所包围,水汪汪的蓝紫色眼眸看人的时候都蕴含着无限的媚态。
(当对方带着那样的目光接近的话,大部分的男人都会产生那个意思吧?)
(话说回来,女人怀中所抱的婴儿让人相当在意。在这种情况下,婴儿的存在毫无疑问可以视为火种。)
霍华德粗鲁地站了起来,丢下两三句话就大步离开。阿修莱仿佛看戏般地兴致勃勃地观察着两人。然后他对孤单单滞留在长椅上的女性产生了兴趣。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长椅上柳眉倒竖地恶狠狠地瞪着无情离去的男人的背影。那是仿佛由憎恨凝聚而成的魔鬼一般的表情。敏锐的阿修莱没有错过她眼光中的昏暗火焰。
(那个女儿似乎会做出什么来哦。)
青灰色的眼瞳在墨镜下散发出妖异的光线。阿修莱朝着一直坐在长椅上不动的女人笔直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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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里.佛达姆在摆放着锅碗瓢盆的厨房中,一面往托盘上摆放餐具,一面注视着透过开放式窗户可以看到的耀眼景色。
(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