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眺望车站东边和南边一望无际的晨间沙漠。
接下来这趟火车要穿过这片沙漠,开往红海。
我的人生真是一连串难以想象的事情的连续啊。
「……」
…………
因为,感觉这车还要再停一会儿……
我从卖报纸的小贩那里买了份英文报纸,看了看除了歌颂穆巴拉克总统以外的报道。体育版──2010年国际足联俱乐部世界杯逼近。首次参赛的阿尔瓦赫达能否取得首场胜利──哦,原来埃及人也喜欢足球啊。
「……一直停着呢……」
「……是啊,嘛,这是常有的事。」
金女和梅梅特说话的期间,车内里有点空了。离开令人窒息的车厢,在外面晃来晃去的乘客越来越多。可是我感觉一旦站起来,这个位子就会被谁抢走,所以不想下车。
把报纸也分给妹妹们,每人三分之一轮流传阅……等了30分钟,火车还是不开。车内的乘客也在持续减少。
再怎么说也觉得可疑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吧,我去问问看。」
梅梅特用头巾轻轻遮住头发,站起身,去询问车厢前后的乘客,又走出车厢,在月台上找了个貌似站务员的人问话。
然后,回到站台的梅梅特从窗外……
「好像是前面的轨道出了故障。修理起来很困难,火车什么时候会再出发,只有『真主知道』。也就是说,一两天内动不了。」
「真的假的,我们明天晚上之前必须到苏伊士啊……!」
我发出焦躁的声音,但包括梅梅特在内的埃及人都是一副『能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的表情。是吗?这种事也不能以日本的标准来考虑。埃及人再怎么随便,也要入乡随俗。忍耐啊金次。
「只能……下车了。」
「真没办法。车票的钱要从哪里退?」
金女和我一脸失落地下了车,刚才来验票的列车员也下来了。然后眨巴着大眼睛:「IBM !」又用阿拉伯语继续说了什么,一个人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IBM ……?在哪里有电脑吗?」
我问走来的梅梅特。
「IBM是埃及的笑话,意思是『对不起(Inshallah),明天(Bokra),会想办法的(Malarsh)』。也就是说,实在没办法了,我溜了,拜拜。」
梅梅特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额头上的圣蛇发饰和长长的黑发摇晃着。啊,有种追上列车员,给他一记德式拱桥摔的冲动。忍耐,忍耐。在埃及需要忍耐。
唉,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前方埃及乘客闹哄哄地聚集在站台旁,出什么事了吗?
──我和妹妹们朝人群走去,发现那里是铁轨的故障现场。
损坏得很严重,与其说是损坏,不如说是被高温融断了。既像某种错误工程的痕迹,也可以看成是恐怖分子进行的破坏活动。如果这趟列车通过车站冲到这里,肯定会发生脱轨事故,造成多人伤亡。真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在日本修理也得花上半天啊。」
「在埃及大概需要一周以上吧。」
梅梅特说的不是笑话,是真的吧。也就是说接下来,这趟火车在明天晚上之前是去不了苏伊士的。
据梅梅特说,现在运行在开罗和苏伊士之间的列车──没有发生故障、能正常行驶的车辆只有这一趟。怪不得线路经常停运,搭车的人也爆满。换言之,即使可以从费萨尔·吉努夫站通过某种方法到达下一站,也没有从那里折返苏伊士的运行列车。
(那么,怎么办……)
我眺望东南方向的苏伊士。
再往前到红海为止,几乎全是沙漠。火车走的是经由车站的绕行路线,所以到苏伊士的直线距离没有这段路那么长……但也有大约一百公里,总不能走过去吧。我不像命令部下们在犹他州的沙漠里徒步行军的GIII那样能够进行职权强迫,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走不动。放眼望去,埃及的沙漠比美国的沙漠更加荒凉,是只有沙子的地狱。
「──真主至上──……」
白天的宣礼在沙漠边缘的街道上回响。
乘坐火车的男人们铺上迷你地毯,或者尽量选择干净的地面趴下,开始了礼拜。真的,只要是能祈祷的地方,无论在哪里都要做祷告。虔诚之深让我叹服。
放送广播的方向,虽然萧条但好歹有条街道。像是服务员和厨师的人正在做礼拜,也有貌似咖啡餐馆的饮食店。
「礼拜结束后,在那里吃饭商量对策吧……」
我只能沮丧地说道。和妹妹们一起发出的叹息,散落在夹杂着沙子的风中,往东方沙漠苏伊士的方向飘去。
据梅梅特说……这个费萨尔·吉努夫是穆巴拉克的前任总统萨达特建造开罗卫星城市时的失败品。只有车站周边存在一些低层建筑,再往前就是开发中途废弃的工地、谷物仓库、杳无人烟的宅地等等。嘛,日本也有这样的失败城市吧。比如某第三部门的某人工浮岛。
因为不是观光客会来的地方,所以城市的建设完全没有面向外国人的面子工程。餐厅里满是沙砾的桌椅我已经习惯了,但糟糕的是没有英文菜单,店员也不懂英语。因此,点菜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梅梅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