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庭中的草坪上。
艾玛知道用跑是追不上的,随即捡起脚下的小石子,挨个挨个地朝猫扔过去。虽然没有一个打中,但猫停下了脚步,向艾玛投去烦闷的目光。那蜂蜜色的眼睛忽然转向一旁。艾玛随着那眼神看了过去,随即明白过来……身后有什么东西。
刚转过身去,人马的脑袋便冲着她肚子狠狠地撞了过来。
* * *
吱、吱……不知从来传来不祥的声音。
(……好怀念。嗯,我记得。那是父亲做的秋千摇摆的声音啊)
艾玛在黑暗中神游往昔。在哈林顿家的庭院中,有一个白色的秋千。那是工作繁忙的父亲为了独生女儿亲手制作的。那只绑在高大橡树之上的秋千,还有那片载着一只小船的后院池塘,是艾玛非常喜欢的游乐场。罗巴特从『新大陆』回家后,艾玛总喜欢让他推自己荡秋千。
现在想来,罗巴特或许因为拥有父母早亡的经历,对『理想的家庭』非常固执。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若不将精神与肉体已消磨到极限便无法维持的『理想的家庭』,以至于他精疲力竭。
一个人理想一旦破灭,就会变得非常脆弱。为了填补那份空虚,他不惜追求起了荒淫式的快乐。着一直是艾玛心中的一个结,难道自己在父亲堕落至此前,真的无能为力么?但是,她这次依旧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靠自己的双手白手发家的罗巴特·哈林顿处事冷静,继承了那份血脉的艾玛冷静地做出判断……现在去想那些,为时已晚。
接下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就逃离那份疯狂,要么就被牵连其中,像母亲那样死去。
艾玛尽管沉浸在恋爱小说中那种情节之中,但潜意识中仍旧明白这些。
「…………好痛」
她捂住钝痛的腹部坐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人马撞倒,似乎昏迷过去。
艾玛茫然地向四周张望,只见哈林顿家的草地已在夕阳的余晖下金光闪闪。两头魔兽已不见踪影,攀附在铁栅栏上围绕着大屋的玫瑰绿篱(到了春天百花齐放,争红斗艳)前面,巨大的橡树落下浓重的黑影。下头空荡荡的白色秋千在风中摇摆。
艾玛意识凝视着千秋,最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她现在两手空空,这样没法遵守与阿西莫夫之前的约定。当然,艾玛就算孑然一身投入他的怀抱,他也一定会非常开心,但艾玛不想辜负他的期待。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艾玛在日暮途穷中东倒西歪地迈出脚步,但她回到大屋附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她吃惊地张大了双眼,甚至把苦恼都抛诸脑后。
「…………咦?」
门完全敞开着,玄关大厅里洒落着泥土。
从东洋输送进来装饰在台阶侧边的盆栽不见了,从画家手中直接买来的名画连同黄金相框也被一并带走了。放置在曾是壁炉所在之处的水槽里溅出大量的水,那应该是对某种东西感到害怕,胡乱挣扎弄出来的痕迹。
她意识到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在难以名状的恐惧的驱使下之下冲向宅内。
人鱼藏在水槽之中的模型城堡后面,用阴冷的眼睛瞪向艾玛。艾玛根本懒得理她,抓起长裙的下摆就气势逼人地飞奔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富家小姐的样子。
屋里所有人的全都被敞开了,里面惨遭蹂躏,古董等值钱的东西全被洗劫一空。当她看到连自己卧室里的柜子和衣橱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后,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宅邸之内的异状还不仅仅是这些。
地上零星倒着死去的魔兽。有的是被枪杀,有的是被砸死,还有的是被咬死的。它们身上喷出的血在地毯和墙壁上留下了夸张的血迹,内脏也掉落出来,已经死透。活下来的几头魔兽躲在家具后面,向艾玛投去畏惧的眼神。不过把这些幸存的和死掉的数量加起来,也完全不够屋内全部魔兽的数量。里面有几只不见了。
走了半天也没看到管家跟女仆长的影子,不知道他们是逃跑了还是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此时,她注意到还有个人生死不明,不禁打了个寒战。
(父亲大人呢?)
艾玛想到父亲当时正烂醉如泥,便连忙冲进父亲的卧室。一进门,她便倒吸一口凉气,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大窗之上,一团巨大的肉块正痛苦不已地抽动着。大概是被枪打的,它的额头上开出几个可怕的洞,它脸上粘着流出来的脑浆,全身的赘肉在瑟瑟发抖,正在呜咽。那对明胶状的柔软的眼睛泪汪汪的,如同苦苦央求一般看着艾玛。
生命力顽强的巨人族在这种时候显得非常可怜。艾玛也并非铁石心肠,但对此无能为力。
她移开目光,向大床里头看去。罗巴特之前应该把头埋在魔兽的赘肉里呼呼大睡,但此时却不见他的身影。
就如同取而代之一般,地板上掉落着一个空盒子。那盒子是低级趣味的粉色。
那正是雅妮塔·哈林顿的珠宝盒。
盒盖已经被打开,里面的收拾被全部带走了。艾玛朝盒子走近一步,随即看到在盒子边上撒开的一只人手。
艾玛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驻足不前。但她马上下定决心,继续往前走去。
罗巴特·哈林顿倒在了大床的后面。他衣衫不整,双眼大张,已经丧命。他的脸上鲜明地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愕与恐惧,那表情就好像看到死神来迎接自己一般。
艾玛缓缓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她从宅子的惨状便能隐隐地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家里恐怕遭到了强盗袭击,就连母亲的遗物都被抢走,父亲也惨遭杀害。
「……父亲大人,您是多么可怜、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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