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都是这样。我总是找不到恰当的话语。
我独自一人回家,独自一人闭关在自己房间里。
晚上,我在阳台一边吹著风,一边隐约地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会想写文章的最初的契机。我还是个小学生时,比现在更加沉默寡言。我无法跟难得向我搭话的同班同学顺利交谈,于是我试图写很长很长的信来代替。对我而言,生涩的文章是不擅言辞的代替品。
打从那时起,什么也没改变。应当改变了的世界,没有一丝不同,仍然是原本的世界。
纵然抬头仰望天空,也只能看见绌长得近乎新月的月亮。美丽的月光如今并不在我身旁。只有平凡且厚重的云朵遮盖住视野。
我的嘴里发出笑声,那声音就宛如被勒住喉咙的鸡一般。
※
在寒假快结束时,我发了高烧。
「……怎么回事呢,是喝了太多必杀和好饮料吗?」
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妈妈担心的声音。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
记忆混浊起来,感觉变得暧昧。身体与心灵的界线在朦胧中摇晃,我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我就这样变得近乎一具空壳,迎接高二最后的新学期。
寒假结束后的教室里,看不到真光寺结同学的身影。
所有人都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甚至有人因为女王不在了而感到雀跃。爱八卦的人们谣传她八成是跟男人离家出走了。
别著红色发圈的她——明明已经变成了尸体。
我用力咬了咬嘴唇,前往旧校舍。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无论是屋顶上悬挂的绳子或人皮,还有发圈,甚至连吸血鬼小姐也不在。
不留任何痕迹,一切都蓦地消失无踪。彷佛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宛如满月的幻想伴随著黎明无影无踪地消失。
不管我怎么寻找,都找不到便条或留言之类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吧。
结果那个人并不是属于这边的人类。无论她是沉溺在谎言中的杀人犯,或是把人类当虫子对待的异世界人,都没有任何一处会跟我的范畴重叠。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连想都不用想,理所当然的事。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回想起我总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她无论何时都会侧耳倾听。她会一脸感到新奇似地品尝我的料理,而且毫不挑食。只有在吃东西时,她就像个肚子饿扁的普通女孩一样。
寒假期间,我们一直在一起。她一直陪在从『普通。这个范畴被排除出来的我身旁。
所以。
我原本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莫名感觉到的悲伤浸湿胸口。
无论是缺少了同班同学的教室,或是没有吸血鬼在的旧校舍,我都不想隶属于任何一边的领域;就在我茫然地伫立在走廊时,风吹同学不经意地靠到我旁边的玻璃窗上。
「……我想现在才说这些大概也无可奈何吧,不过——」
风吹同学难得地像是在犹豫一般。他用指尖摸著窗框,宛如自言自语一般,零零落落地连结起话语。
「主观与主观的沟通,原本就很困难。人类只能跟人类互相理解而已。」
他到底知道多少呢?
他用那双神秘的透明眼眸眺望著窗外。
从那边看不见旧校舍。或者只是我的眼睛看不到而已,他说不定看得见其他东西。
我只能用我的主观来述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应该述说的我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
但是——我不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从我这扇窗户,可以看见新月挂在白天的天空上。是丧失光芒的月亮。那是被扯下幻想的面纱,被黏贴在现实中的轻薄卫星。
我仰望那月亮,进行深呼吸。
我回想起以前被月光所包围,应当曾是朋友、原本希望能一直当朋友的她所说的话。
想写就写。想说就说。
改变世界一定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将额头撞向窗户,握紧智慧型手机。
我从电话簿里叫出山崎先生的电话号码。
至少,为了透过我能力范围所及的事互相理解,为了藉由只有我才能办到的事情来战斗。
我要凭自己的话语,自己的意志。
「——什么事?」
山崎先生心情很差的声音迎接著我。
我又找不到要说的话,很想立刻挂掉电话;我咬住唇瓣忍耐著。
我绞尽那一丁点的勇气,重新拿好智慧型手机。
我必须战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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