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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好了。你绝对不能靠近那个存在。」
她按著眼皮的手指,看似不安地颤抖著。是疲劳显现在指尖上,抑或源自于恐怖的颤抖呢?我第一次看到她这种模样。
「那正是这世界的灾厄。不被饶恕的邪恶。与妾身毫不相似的其他种吸血鬼。」
纵然她严重下令,我也只感到一头雾水。
那个低吼声虽然很独特,但样貌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可怕的怪物。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呢?
「你懂什么!」
第一次听见她发出激动的声音,朝我正面冲击过来。
「那是所有诺斯费拉杜的根源,是忠于原始本能的存在,只为了杀人而活的存在。是与妾身迈向不同进化的生物。」
吸血鬼小姐开始频繁地咬起单手的指甲。原本形状美丽的指尖,逐渐被尖锐的牙齿磨损成锯齿状。丧失血色的面孔,从指缝间凶狠地瞪著我看。
「你仔细看好了。因为恐怕已经开始了。」
她留下这句话,接著摇摇晃晃地走到教室外面。
我追了上去,走到旧校舍的阳台上。只见吸血鬼小姐仰望著天空。
位于上空的,是梯子旁边从屋顶上垂落下来的一条绳子。
有个类似笔记本碎片的东西,卷在绳子前端上。
那是什么呢?大片的枯叶。不,说不定是被做成垫子的毛皮。
渐渐地那看来也像是人的四肢。那是手。那是脚。那是头。被吸光所有血液的人体。宛如穿刺公的处刑一般。
有什么东西从绳子上轻轻地掉了下来。
那东西撞到梯子踏板,在阳台上著地。
是红色发圈。虽然脏掉且沾上褐色污渍,但不会错的。
好像在哪看过——
不,不会吧。
那个怎么可能是她,太荒唐了。
我的脚颤抖起来,无法稳稳站立。
「这就是被杀者的末路。为了杀鸡儆猴,变成乾尸被吊起。」
吸血鬼小姐事不关己似地说道。她瞥了紧抓著扶手的我一眼,耸了耸肩。
「害怕吗?也难怪吧。」
不是那样的——这句话没有成声。
我一点也不害怕挂在绳子上的某个东西。那种恐怖能够藉由将想像力的开关打开或关闭来控制。那种程度的恐怖能够透过人类强烈的意志力使其臣服。
真正的恐怖绝对不在那里。
她一定没有自觉到吧。
让我最大受打击的,反倒是吸血鬼小姐。
她一脸苍白。彷佛感到动摇的样子。原始吸血鬼的来袭,让她发出颤抖的声音。
但这些看起来都只像是非常杰出的演技。
要说为什么——因为吸血鬼小姐的嘴角,隐约浮现出笑容。
因为无法彻底擦拭掉的冷酷笑容,寄宿在她仰望绳子的眼眸中。
「那个会每天杀一个人。乾枯的皮会逐渐被吊起。是尸体。尸体会增加。尸体会增加,尸体会逐渐增加。尸体,尸体,尸体——」
彷佛感到很痛快,很愉快似的。宛如在鉴赏精彩的艺术般,她是本能地看到死而发笑。
人类会哀悼死亡。建造坟墓,供奉鲜花,祭悼这世上最大的不幸。这正是人之所以身为人的理由。
这世上的邪恶什么的用人体创造出来的艺术。无论是有意识或无意识,能够以此为乐的人,并不在我们这一边。
那种人位于我们的对岸,中间隔著一条深邃且黑暗的河流。是条沉淀且污浊的断绝之河。
无论怎么接近,或试著补救掩饰什么,一旦察觉到就完了。那条河会变成绝对无法跨越的存在。
接著第二天,还有第三天都一样。
绳子与皮的数量,每天逐渐各增加一个。
每当可怜的牺牲者出现时,吸血鬼小姐就会发笑。她用跟我以前喜欢的笑法截然不同的方式,无自觉地一直发笑。
「……你差不多该理解了吧。」
挂在屋顶上的绳子增加到三条时,吸血鬼小姐开口这么说了。
「你别再来了。此处是妾身之领域。」
那是彷佛从遥远的星球彼方通讯一般,有些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是让人非常受不了的保持距离的方式。
光与声音都传递不到,一片漆黑的宇宙彼端。那声音正在告诉我,我与她之间有如此遥远的距离。
——小吸血鬼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杀人呢?你为什么要旁观有死者出现一事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演戏呢?
我有很多想问的事情。
我明明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如果不好好询问,会造成决定性的无法挽回的局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