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我曾一度遇到了别人。
因为聊了很久,要回家时已经是草木也熟睡,安静无比的晚上十一点。就在我一边思考今天该找什么藉口来应付父母,一边钻出杂木林时,我发现了一个男生。
在校舍后方,有个被组合屋围住的垃圾场。这是个悲惨寂寥的场所,倘若不是打扫值日生,纵然在学期中也不会靠近这里。
制服装扮的同班同学正靠在那墙壁上。他围著十分显眼的围巾,即便是在手电筒模糊的灯光中,也能立刻认出来。
我心目中的古城的王子殿下。能谷风吹同学。
他一看向这边,便点了个头致意,因此我也连忙点头回礼。我拾起视线,只见对方也正好要抬起头。我慌忙地重新深深低下头,于是感觉到对方也做出同样行动的气息。
总觉得有点滑稽,我不禁露出微笑。风吹同学的嘴角也微微散发出笑意。
我打算靠近他时,旁边的门打开了。
从垃圾场走出来的人是真光寺同学。那一头染了鲜艳颜色,形同她注册商标的头发,以及将头发束起来的红色发圈,在夜晚中隐约地连结出轮廓。
她一只手果然也拿著手电筒。有个像碎布的东西缠在她脚边。
她是把抹布铺在鞋底,进行打扫吗?是懒惰与爱乾净的混合体。感觉我们搞不好能当朋友。
我悠哉地歪头思索著,但下个瞬间,我便感到毛骨悚然。
真光寺同学的鞋子前端,可以看见前端尖尖的尾巴。
那是只狗。
她是在踢狗的尸体。
我发不出声地呆站在原地,真光寺同学注意到我的存在,咂了声嘴。
「别一直盯著看啦。」
女王蜂高傲地这么说了。她俯视位于我视线前方的狗,又快速咂了声嘴。
仿佛回想起来,抑或像是习惯成自然一般,她踢了踢旁边的风吹同学的脚。
宛如将人类与狗的尸体同等看待一样。
「都怪风吹慢吞吞的啦,就说我讨厌麻烦事了嘛。」
「……抱歉,对不起。」
风吹同学毫不抵抗地被她踢。他持续暴露在漫无止尽,没完没了的暴力当中。
横躺在地面上的小狗尸体,与面无表情低著头的风吹同学逐渐重叠。
就本质来说,一定没有什么两样吧。冷掉的红茶。没人看的小说。被遗忘的旧校舍。死掉的狗。寡言的少年。
全部都一样。
不被这世上的任何人所需要。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去庇护的存在。
「你很碍事耶,快滚啦。你是叫常盘来著?我讨厌你的眼睛。」
我发不出回应的声音。
相对的,刚起鸡皮疙瘩的全身不停颤抖著。脖子像烧焦似的,头顶发烫起来。
「你、你做什——!」
等回过神时,我已经把真光寺同学推倒在地面上了。
我双手维持著伸出的姿势,茫然地站在原地。
我不晓得自己细瘦的身体,是打哪来的力量与勇气。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起来比我更加茫然似地仰望著我。
那眼眸认知到什么,紧紧地扭曲变形。
「你……感觉很恶心耶。」
正确来说,她或许是想说我感觉很诡异。
真光寺同学的眼眸映照著我。恐怕是那个『并非普通人的我』。身为『普通人的她』,一脸作呕似地注视著大家敬而远之,分配到其他范畴的那个生物。
「……不可以打架啦……」
风吹同学略微惊慌失措地发出感到为难的声音。
我用力绷紧嘴唇,宛如仁王像一般站在女王蜂面前,屹立不摇。
我能轻易想像到她的反击。汉摩拉比先生说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无论何时都想保持公正。我已经做好将右脸与左脸轮流送上去的准备,但是,
「真是够了,别闹了好嘛……」
结果真光寺同学只留下第三次的咂嘴,便乾脆地折返回头了。
「…………」
我总觉得有些泄气,目送著她的背影。
是因为她觉得我太诡异了吗?并非普通人一事,偶尔也会派上用场。
就跟吸血鬼小姐说的一样,我这么心想。
是很简单的事情。想写就写,想帮助人就帮助人。原来改变世界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我们两人在组合小屋旁边挖了个洞。
风吹同学慎重地将狗的尸体平放。
尖尖的黑色尾巴前端,在深邃黑暗的大地底下,随著冬天的风摇摆。
我们缓缓地盖上土,把隆起的地面弄平,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移植到那上面。
我望向风吹同学,于是他在短暂思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