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那位销声匿迹的朋友,完成了『毁神』,然后死去了。
听闻这愚行之际,我并不吃惊。很多人都会说他疯了吧。然而他的行为,恐怕既不是疯癫之极所作出的选择,也不是盲信之极所产生的妄想。
真正的经受磨砺过的疯狂,乃寄宿与正常的意识之中。那个男人,明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还是挑战了神『神』,继而死去。这是他理所应得的下场,他被愚蠢的梦所破坏,毁得不成样子。
人毁不了『神』。当人之手描绘出『神』的那一刻,『神』已不是『神』。
即便如此,却执意要去挑战,那便等同于放弃做人。
我的朋友,觉得能够在同自己的斗争中,最终达成目的么。
这种事连小孩子都明白,那不过只是显而易见的愚行罢了。
愚行,不过是愚行。但在初闻之际,在我心头涌上来的感情,是安心。
他什么也不说,毫不在乎孤身一人凄惨死去,我对这份决意感到欣喜。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的朋友。
我即便知道这个事实,还是为我朋友的愚行祝福,欢喜。
他,连自己都不在乎。
独自挑战,独自死去。
什么也不说就消失了。
也罢。且把这份淡水之交,藏在我那被再会的心愿所蒙蔽的双眼中。
也罢。朋友啊。一心深爱着妻子的可悲男人啊。我断然胜不过的愚蠢之人啊。
仅仅为了一名女子,而孤独死去的男人啊。
————————我将我接下来所做之事。
————————将一切的愚行,献给你。
* * *
在深红的房子前面,那个人微笑着。
他的肚子上,开了个惨不忍睹的洞。
西装被血打湿,染红。在绽开的肚子里,我看到了肉和脏器正血淋淋地蠕动着。他每次呼吸,伤口就会抽经似的蠕动,吐出血来。他在狐狸的房间前面,摆着一张平静的表情。我在电梯里,不停地,不停地摇头。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求你了。不要去。
我不停地乞求,抓着他衣服的下摆。我有种绝望的预感,只要我放手,他就会消失掉吧。我的哀求他听不进去。他会开了我的手。将我拼命抓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的手上满是鲜血,很烫。我不论使出多大的力气,我的手还是被他轻易地掰了下来。我感觉,维系生命的救生索被无情地切断了。为什么,他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声音,为什么不肯听我央求。这样子,会不会太冷酷了啊。
我只是,不想让你去啊。
我只是,想让身负重伤的你逃走啊。
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死啊。
突然,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指包住了我的手,然后挪开。在拥抱一般的相互接触之后,他退出了电梯。他带着平静地表情。
肚子都开了一个大洞,却还带着微笑。
对我说
「再见、还有谢谢——————白雪小姐。」
—————————————我配不上你。
下一刻,门无情地关上了。
电梯,强制性地开始下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叫喊冲破喉咙,满溢而出。然而这尖叫,无法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我的视野被泪水模糊了。门怎么也打不开。我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无法动弹。我祈求这电梯停下来,可电梯已然继续运作。我拼命地让唯一能动的手指动了起来。
指甲开裂,血从手指中喷出来,但我不去理会。我自己会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在乎。
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那个人,那个人,那个温柔的人会!
我疯狂的抓挠地面,像小孩子一样又哭又喊。可能是我太疲劳了,意识有些恍惚,眼前渐渐变暗。即使如此,我仍旧继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就算把喉咙喊破了也好。我的声音,说不定能让那个人听到,说不定能阻止那个人的鲁莽行为。
求你千万别出事。求你千万别出事。
求你千万别出事。求你千万别出事。
求你不要死。
不要丢下我。
白……雪……人……大……怎……大……白雪……大人……
从远处,传来某人的声音。我朝着这个声音,拼命诉求。
快来人,秋明。请救一救那个人。不然,那个人会死的。
我拼命地去抓住那模糊的声音。突然,眼前亮了起来。
「白雪、大人……白雪大人!您怎么了?白雪大人!」
—————————这是,雅的声音。
当我察觉到的这一瞬间,我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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