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志月坠落的那层楼,我停下脚步。现在,我正和白雪手牵着手。志月的手指切下来的触感,在我掌心重现。我让白雪先走,自己朝着楼梯往下望。切断手指的她,如今怎么样了呢?我回想起少女们的事件。那是一起由对人的执着以及扭曲的感情,将人毁灭的事件。和志月一起活下去的小鸟,最后也舍弃了人类的身份。
她悲痛地大叫,咒所有人去死。那声音,与猫甜腻的声音还有狐狸冷笑的声音十分相似。
而这个地方,已经什么也没剩下了。
「———————走吧,白雪小姐」
我没能到达猫自杀的那层楼。上楼的楼梯被谨小慎微地破坏了。茧墨家似乎将狐狸和猫使用过的六、七层楼定为了不该触及的禁忌之地。
我带着白雪离开了这里。我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想起了日伞和灯的家,但坐车去不了那里。那个房子,现在也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吧。
即便不会再有人回去了,那个地方还是会一直布置得亮堂堂的吧。
我摇了摇头,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我的手心微微出汗,可我还是下定决心,迈出脚步。
我感觉,我是没办法到达那个地方的。
但是,我们极为自然地,轻而易举地到达了那里。
* * *
我下了出租车,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这一带是一片平淡无奇的,冷清的住宅区。
光是将我记得的地址告诉司机,我都浑身发抖。从刚才开始,我全身上下的颤抖就没有停过。白雪握住我的手,为我打气,而我依靠着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注视眼前的情景。我就像要把伫立在那里的房子烙印在视网膜上一样,紧紧地盯着。那个红瓦屋顶的房子,看起来比记忆中要小。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在围墙内侧有个狭窄的庭院,在那边是一扇做工不好的玻璃窗。
玄关很狭窄,走廊很老旧,厨房很脏,家人间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
在二楼,有一间散乱着漫画书,衣服挂得很随便的,普普通通的儿童房。曾经住在那里的,是这户人家的独生子。他似乎跟高中的学妹私奔了。他断绝了一切联系,没有再回过这个家。父亲和母亲肯定气疯了吧。特别是父亲,肯定觉得无颜面对外人,跟我断绝关系了吧。我回忆起那个疲惫的背影。妈妈一定思念着我,为我哭泣吧。爸爸肯定会时不时地深深叹息吧。他们两老,现在应该现在把我不在当做理所当然的情况,过回了安稳的日子吧。
我无法心浮气躁地回到这里。
因为我可能会害他们被咬死。
我的腹中被塞进了一只鬼,于是我斩断了过去的一切连系。在那之后,我有意识地回避着,不去回忆这个地方。也因为这个缘故,对于那些过去的熟人和朋友,我在脑海中已经只能浮现出朦胧的面孔了。而这个地方,也感觉就一场遥远的梦。但是,实际来到这里一看,我发现这个家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存在于现实之中。我的手,颤抖得更加激烈。喉咙下面火热地燃烧起来。
我紧紧咬住嘴唇,将呼之欲出的呻吟声按捺下去。然后,我短促地直言道
「————————这里,是我的家」
白雪倒吸一口气。她将手轻轻地搭载我的手臂上,就像在我问我准备怎么样,看着我。白雪的视线移向那个透出温和光亮的玄关。我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进去。我终归不会跟他们说,我这段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而且,反正我已经回不去了,还是随时间的冲刷,让他们忘掉我更好。
而且对我来说,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归宿了。
我想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我所怀念的人们,轻声呢喃
「永别了………………请多保重。但愿你们永远健康」
我摇了摇头,然后牵起白雪的手,迈出脚步。
头上是漆黑的夜空。我仰望高悬的皓月,擦掉眼泪。
于是,我决定立刻前往某个地方。
* * *
走过曾经上学的路,我到达了那里。
那是我不久前才能来过的一个地方。
我们翻过校门,站在了好像沙漠一样的操场上。脏兮兮的校舍,笼罩在好像打湿了一样的灰色暗影之中。这样的外观给人的感觉,过真像一个老旧的水槽。我前不久被日斗带着,在这所校舍里转过一圈。到头来,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把我叫来这里。他利用了少女引发的怪异,再次向我展示了人的恶意。
然后,他贮备在书库里跟我做个了断。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行为源于怎样的惆怅。我能够推测,但那恐怕是我一辈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吧。我已经放弃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个样子。即便迫切地想要理解对方,或者彻底放弃去理解对方,人有时候还是会乱来。当直面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只能去揣度对方的想法,建立思考了。
在这种含义上,狐狸的行为充满了十足的人味。
我放弃思考,转向身后。白雪很感兴趣地抚摸着单杠。我不记得上课的时候用过这东西,可能以前有安排技巧课程,不过在我那一代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内容了。白雪看着我,好像在问我这是什么。我跳向单杠,小心不让肚子碰到,翻向前面。我退了一步之后,白雪点点头,抓起了单杠。穿着和服的她灵巧地翻向前面,落地之后得意地向我看来。我点点头,抚摸她的脑袋。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又翻了下单杠,落地之后,打开扇子。
『能像这样参观小田桐先生过去生活过的地方,我也很开心。而且,我从来没有上过学。令人吃惊啊。这里竟然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