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海中,一位少女把花撕碎抛撒。
天上地下,红艳艳的花转呀转呀。飞舞的花瓣卷起漩涡,将少女完全遮住。
纤细洁白的脚,被埋在了花里。少女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鲜红的世界中。
肉融化掉,花儿绽放。红艳艳的花,绽放起来。
在鲜红的世界中,少女灿烂地微笑。
—————来吧,下面要谢幕了。
观众们快靠过来,尽情地观赏吧。
少女深深地鞠了个躬,花儿在她周围冷冰冰地嗤笑起来。蠢蠢欲动的花瓣,像极了肉壁。看上去就像女人柔软的肉,就像胃壁,就像子宫的内侧。花慢慢地将少女埋没。
在柔和的海洋中,被红色侵染一半的她,轻声细语
终结的终结,一定非常令人难过吧。
————你要怎么做呢?可爱的人。
少女仿佛要拥抱上去一般,将双臂伸向前方,细声说道。不久,她的声音也被花海所吞没。
狂风大作,漫天飞舞的红,遮蔽整个世界。唯独呵呵、呵呵的高亢声音震天价响。
呵呵呵呵呵呵,少女不断地笑。
然后,又一阵狂风大作。
花海消失了。红色的花瓣被吹散之后,展开的是一片普通的景色。平淡无奇的灰色道路上,没有半点红色。然后,少女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没有留下任何人。
* * *
街道被染红的那个夜晚过去了几天,我们再次来到了海上。
拍打脸颊的海风中,传来铁的味道。粘糊糊的风每次拂过脸颊,我就用手擦擦脸。我手指上没有摸到任何东西,然而手套却染成了血的颜色。
黄昏的天空中,夕阳红艳艳地燃烧着。在没有一丝云彩,干燥得出奇的天空下,游艇划破海面,一路奔驰。不祥的预感令我肚子蠢蠢欲动。我重新坐好,环视四周。
我们现在在茧墨家准备的船上,船上的人与上一次不同。迥异的面庞,聚在了一起。
一位是将黑色的头发向后梳,身着西装,显得十分精悍的男子。一位是似乎不习惯戴领带,正摆弄着领带的白发老人。一位是腰上缠着红色腰带,身着黑色和服,有着人偶般面容的少女。
在旁边,是茧墨阿座化和茧墨日斗。乍看之下,搞不懂这里聚集的这五个人的关联性,但奇怪的是,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不祥的感觉。我粗暴地挠了挠头发。
听说他们全都是茧墨家的人。年轻的男人是分家的代表,老人是族长代理。身着黑色和服的少女,据说被视为下一代阿座化。但是,他们的真实情况十分可疑。我向担任族长代理的老人看去。
他俨然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从他那厚实的手掌,看不出来他是坐镇大屋辅佐族长的人。这双手比起拿拐杖,应该更适合拿枪吧。不光是他,所有人全都是稀奇古怪的人。我打从心眼里不想跟他们有所瓜葛。
但是,我没办法。我再次擦了擦脸。这次,皮手套上全是汗。冬天的寒风,冷得仿佛要把身体撕碎,可冷汗就是停不下来。好似血腥味的甜腻花香无处不在,这也令人很不舒服。我求救一般向茧墨看去。
但是,她只是仰望着天空,什么也不说。日斗也是一样。
在这一行人中,陷入混乱的,似乎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再次垂下脸,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
随后,我对最后的乘客说道
「………………马上就到了,绫」
绫在我怀中瑟瑟发抖。
自那晚红花漫天飞舞以来。
她就变回了肉块,失去了人型。
* * *
那个夜晚,世界染成了红色,接着又复原了。
但听说在那一刻,境界细微地崩溃了。
红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它大量出现,最后动摇了街上上的境界。但是,它不足以让天平倾斜,天平又立刻扶正了。暂时的变化,对现实世界并没有留下什么影响。然而,它却对界限模糊的生物造成了致命性的打击。
自从境界一度崩溃,绫的身体就变得更加不稳定。她无法忍受异界与现实世界的急遽混合,崩溃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在我脑中仿佛刚过不久。
人类的形态在瞬息之间崩溃了。人像奶酪一样融化的样子,我无法忘记。
七海搂住崩溃的她,态度出乎意料的冷静,对她进行了处理。七海要求解释和对策,但被我们拒绝,我们带上绫赶往了茧墨家。而这么做的理由,在于茧墨那不祥的一句话。
既然这边成了这个样子,那边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随后,我们在茧墨家目睹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我拿公寓附近突然飘舞的花瓣与茧墨家现在的状况进行对比,明白了狐狸所说的话。
————那边比这边要严重哦。
茧墨本家的大屋,被花吞没了。
石壁倒塌,瓦片散落在地上。被无数藤蔓贯穿的大屋,连外廓都荡然无存。这个样子,就像从内部被啃食殆尽的野兽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