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豆大的泪珠自他眼中落下,他忽然沉默下来。
周遭只剩下松树被乌鸦啃食的声音与拍打翅膀的声音。雄介在飘落的雪花与木屑中放声大吼。
「朝子阿姨和小秋还活著的时候,我没有杀了我爸。就连她们被害死之后,我都还下不了手…………连用来逼疯他的耳朵也是偶然间得刭的。得到那只耳朵之前,我什么也没做,连一件事情也没有替她们做啊!」
我茫然地回想。雄二郎确实没有立刻死亡,他是在朝子和小秋死之后一年才自杀。那段期间,雄介仍依附著父亲生活。
「我一直那么恨那个烦人的家伙,只要找到报仇的方法,就应该乾脆地动手。结果,我对他的恨意就只有那样肤浅的程度!我说为了她们而杀死父亲,这句话只不过是狡辩!如果不那么说,我将无法原谅自己。我只为了自己做事,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这种烂人?」
我不敢自杀,我只能把愤怒发泄到别人身上。
说穿了,我一直活得很自私,没办法对别人好。
我想起他写下的文字。他松开了扼在我喉咙上的手,陆续吐露出深埋在心中的真心话。他那沉痛的悲鸣像是拿把刀插进自己的身体般痛楚。
「结果……结果,我一味地沉溺在后悔中,一事无成…………旋花的事也一样。我嘴里说著都是为了她,能为了她做的事情只有复仇,可是却因为我的痛苦,却因为当时我无法自我了断,所以才拿起球棒踏上复仇之路!」
听起来像是忏悔的一席话。我了解。我能体会为什么他会那么执著于复仇。受到同样伤害的他,决定采取过去没有执行过的行动,莫名地执著。
杀杀杀!除了杀人、除了杀人以外,我还能怎样?
我想起他边哭边说过的话。为了报仇而杀人的确很任性。
可是,他错了。他犯了一个非常致命且基本的错误,且一直错到今日。
「…………那也错了,雄介。你的前提完全错误。」
我开口说话。雄介露出激动的神情。
他伸出手,再次掐住我的喉咙,他喷著口水大吼:
「哪里有错?你说啊?我哪里错了?哪里奇怪啊?」
「复仇,不复仇。你没有为了朝子和小秋而跑去杀掉某人。或者有…………重点不在这里。最先犯错的人并不是你。听好了,雄介,这个家……」
我伸出手,用力抓著雄介的头。
把他当孩子般抚摸著头。手指无法动弹的左手只能胡乱地以手掌搓著他的发丝。
我随意地抓了抓他的头发,接著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雄介诧异地张大双眼。
「——————这个家怎么了?」
「这个家竟没有人对你、朝子和小秋伸出援手,实在太奇怪了。」
雄介没有其他家人,也没有朋友。朝子被雄二郎虐待,走上自杀之路。
这样的悲剧其实随处可见,并不特别。也正因如此,并非无法阻止的悲剧。
然而,事情却演变至如今的局面。
为何这个独自活下来的孩子得承担引发一切悲剧的原因?
人会求救,人也会救助他人。
理应如此。可是,直到目前为止,雄介却独自将她们自杀的主因揽在身上。
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那两个自杀身亡的人。
「你应该老老实实的求救。请人拯救你,还有朝子她们。求救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而不是为了她们去杀死某人。」
白雪也在旁边蹲下,温柔地抚摸著雄介的发丝。雄介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这时,松树已经开始倾斜。
「我们会遇到很多无法挽回的事,还有回天乏术的事。你已经受过太多伤害,承担死去的人所留下的伤痛。或许会终生感到遗憾……但是……」
我继续搓著他的头,然后说出心底想对他说出的话。
我看著灰扑扑的天色,轻轻地说出口。
「我们不希望你死。」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想起遥远的从前。
我应该更早以前就这样对他说。
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间宅邸,透过肚里的孩子见到雄介的梦境时,就该这么对他说。
你能明白吗?
这份绝望,还有从这里开始产生的憎恨。
我怎么可能懂?过去的我这么回答。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
乌鸦如黑色暴风般飞起,天空瞬时被乌鸦所蒙蔽,一瞬间成了黑夜。
松树发出如悲鸣般的声响,地面一阵震动过后,就此颓倒。雪花与木屑漫天飞舞,以后再也不会看到松树下的吊死尸。
乌鸦们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夹杂著叹息的吼叫声。
狗在一旁吼叫著,我最后用力地摸了雄介的头。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你。」
白雪抚摸著雄介的背,我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站了起来。将沉默的雄介交给白雪,白雪给雄介一个安抚的拥抱,但雄介依然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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