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想象理想的自己。
这是杀死现在的自己所做的准备。
我重复,不断地杀死我。这个行为与自杀相似,却截然不同。
比方说尝试勒住脖子。那是绞杀,不是上吊。
比方说尝试击打头部。那是扑杀,不是跳楼。
比方说尝试砍断脖子。那是斩首,不是用自己的力量能够实施的。
我不断地杀死我。这并非现实的行为。而是在想象中杀死我。
我不断地杀死我。这是我的决心,改变我出生的唯一手段。
我曾经失败了。错的一塌糊涂。要想重来,除了改变出生,别无他法。所以,我要杀我。剥掉全身的皮,破开肚子,扯出内脏。
脑内有两个我。理想的我和卑劣的我。理想的我要把卑劣的我残忍地杀死。
这不是自杀,是杀人。我要存活下来,我要杀死我。
曾经,我是个充满暴力倾向的孩子。是个愚蠢的女人。是个为丑态所苦的加害者。
认识过去的我的人,断然不会原谅我吧。
正因如此,我祈祷一般,不断杀死卑劣的我,不断杀死过去的我。
我杀害脑内过去的我,一次又一次重复,我想到。
我,已经死了。
所以,不要再来找我。
* * *
仰望浓浓的夏日蓝天,我眯起眼睛。仿佛贴上了蓝色玻璃的天空,满溢炫目的光。尖锐过度的热量灼刺脸和眼睛。暑假以及随后将至的文化祭即将到来,感觉学校的空气雀跃不已。
从运动场上传来棒球社富有规律的口号声。放眼一看,只见他们的身影如海市蜃楼般因热量而摇晃。
文艺社的活动室,最近也无异于桑拿状态。有必要及早启动老旧的空调。我从走廊的扶手上退开,小跑着赶往活动室。
刚一走下旧校舍的楼梯,吹奏社的声音便向我接近。拿着长号的女生们在走廊上站成一排。我从她们身旁穿过,打开后面第二个的教室的门。不出所料,热浪扑面而来。从窗户送来的风,搅动着狭窄的室内。
如同与长号合声一般,传来蝉儿的声音。
「太慢了啊,社长!」
「你想杀了我们么?要被蒸熟了啊!」
「好好好,抱歉,我被谷先逮到了。我怎么会让可爱的社员被蒸熟呢」
我从躺在地板上的两个男生身上越过去,拿起空调的遥控器。按下开关之后,响起一阵噪音。这噪音让人担心空调是不是坏了。但是几秒钟后,不太好闻的冷气流了出来。社员们欢呼起来,向空调双手合十顶礼膜拜。
安装空调的活动室,在旧校舍只此一间,这个地方,是与在旧校舍活动的社团社长们之间达成地下交易之后得到的。考虑到对其他活动室的关照,以及防止过度使用,空调的使用权被交给了我一个人。社员们也坦率的服从了决定。
社员们在空调前面集合。我抓住其中两人的后领。
「喂,活过来了就给我写点什么啊。你们太偷懒了。只享受空调的恩惠却不干活,这可是罪大恶极啊!」
「什么叫罪大恶极啊,真古板!说这种话哪儿能换来灵感」
「才没有那回事。『享受写作』是我们社团的宗旨。给我写一点啊。在想到点子之前,我要进行惩罚了哦!等下去跑腿吧」
「咦,喂,社长。这太专横了啊!这是滥用职权!」
「啊、啊、听不到!」
我堵住耳朵,离开他们。他们依旧怨声连连,不过还是会听我的话吧。他们是以亲亲近名,任我使唤的社员。跑腿的人搞定了,我看了一圈活动室。今天并非正式活动的日子,是根据自己的意愿集合起来的。就算在活动日,也是本着自愿参加的原则。作为社团,属于相当宽松的类型。尽管也有写诗或者小说的人,但大多数社员都沉迷于聊天。
在他们之中——————有了。
汗水瞬间收起,感到背脊一阵恶寒。我不由自主的绷起脸。
他没有向空调前面转移。他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感觉不到酷热。仿佛唯独他一个人身处不同的空间一般。
淡淡的金发上面,挂着一张狐狸面具。那个异常的装饰品,与他端正的容貌相合到可怕的地步。虽说在私立高中允许穿便服,但他的身影在教室中,让我感受到相当强烈的异样。不仅如此,还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我就如同目睹怪物的孩子一样。
——————唦
他一声不吭的翻动文库本。冰冷的眼神毫不停息的扫过纸张。
「…………找我有事么,社长?」
一瞬间,我没察觉到自己被他搭话。他的视线固定书本上。我连忙切换意识,笑着向他转过身去。
「咦,不,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优秀的社员在读什么」
「《脑髓地狱》,虽然已经读过一遍了,不过我在图书室又发现了。感觉很怀念,就拿过来看看」
「这个,有趣么?」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