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是肯定,还是安慰她一下呢?
「原来如此。你现在的确处于很危急的状况,幸好还有点自觉。」
知道自己状况不佳比宣称自己完全正常还要好。
茧墨咬下一口巧克力后随意地断言,眼睛盯着天花板。
刚才岬所指出的地方有一个金属挂勾正闪闪发光。听说那是她爷爷死后,她弟弟钉上去的。而尸体就是用绳索吊挂在那个挂勾上。
我眯着眼睛,猜想为何房间会有那种奇怪的配件。
我重新观察起这间房间,岬弟弟的房间和豪华的宅邸相比显得十分狭窄。除了书架和床架之外没有其他家具。四周的墙壁贴着马赛克砖,黑白两色组成的班点图样像是人类的眼珠,地板甚至开始剥落。
这间颇有压迫感的房间会让人联想到关着囚犯的监狱,而如今这座监狱已经被蝴蝶淹没。
我的视线回到刚才的挂勾,摸着下巴思索着刚才想到的事情。
她弟弟该不会是自杀的吧?
「请问,您的弟弟是自杀的吗?我不知道为何女孩要带走他的头骨,不过依挂勾的高度来看,很难将人吊上去。再来就是那个挂勾挂在天花板的用途是什么呢?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来。」
唯一支持是他杀的理由只有被切下的头颅。但是,头颅可能是在死者自杀之后才切下。这样的推论让我感到反胃。若女孩真的没有杀人,那我们就有必要替她洗刷冤屈。
我的问题让岬一度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摇头。
「我弟弟不可能自杀。因为他的死期早已注定,我不认为他会在那天来临之前自杀。」
——————死期早已注定?
什么意思?她弟弟生了什么严重的病吗?
我正感到困惑时,茧墨走过我面前,她从书柜里抽出一本类似某全集的厚书,开始翻阅。她在做什么呢?不过我决定按捺住发问的冲动,先继续与岬的对话。
「死期早已注定是什么意思?」
「他的死期就是花光爷爷遗产的那天。弟弟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代价是他得早点死。这是大家的要求。我们家族里偶尔会出现不太正常,嗜好又有些奇异的人。爷爷跟我弟弟就属于这种人。爷爷很有商业头脑,累积大笔财富。而弟弟继承了他留下的所有财产,条件是非必要的状况下禁止与人接触。」
这样的说明让人讶异。想不到岬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诡异的事情。我再次环顾这房间。
这么说,住在这房间的人果然是囚犯罗。
——————哒。
心情受到影响让肚子开始蠢动。雨香发出些微声音,我抚摸肚皮试图安抚她。
「他只跟我联络,用写信的方式报告近况。他女友的照片也是跟着信件一起寄过来的。我通常不会回信给他,但是他突然停止来信,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他。结果就看到他被吊在这里。看见尸体前,我曾经看到他女友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出现在门口。但是发现尸体后她就不见,大概是逃跑了。」
那时我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是我弟弟的头颅。
岬不再多说。我则想像起女孩抱着腐烂头颅奔跑的情景,她清除了头颅上的皮肉和内容物,才让头颅变成干净的骷髅头吧?
为了方便携带。
再想下去肚子极有可能裂开,赶紧硬生生停下血淋淋的想像。
岬低垂着眼帘,像是在悼念着弟弟的死去。她说她曾经忽视弟弟。直到弟弟死去才开始在乎吗?人类经常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醒悟。她的心因此而沉痛不已,决心追查弟弟死亡的真相。
「所以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查出弟弟的死因?」
「——————嗄?」
她发出不太高兴的声音,表情扭曲。像是由衷地厌恶似的看着我。
「如果你以为我为了弟弟的死而难过,那你想太多了。我没必要难过。我们家对弟弟的态度是他咎由自取。请不要认为我得为他的死而哀伤,让人很不舒服。」
我倒吸了一口气。我的确没有权利替她决定该不该难过,只是觉得叫一个人任意地活着,然后快点去死有点过分。
至少也该为对方的死悼念一番啊。
「听听这些如何?他曾经把我很疼爱的狗狗开膛剖肚;把来家里玩的表妹推到水里,让表妹受重伤;还丢了一堆小动物的尸体到院子里。」
她连珠炮似的说着,眼里满是怒意。原来她还有这么多不愉快的回忆。我无言以对了,脑海里闪过狐狸的身影。
希望讨厌的人不幸,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人类最自然的想法。
「我懂了。我的确没有资格批评什么。」
岬别过头不看我,我还是继续追问。
「那……您又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弟弟的死因?」
人很难一直恨着另一个人。我想确定她这么想知道真相的原因是不是出于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难过情绪。岬低着头,她咬了咬下唇后开口说。
「…………我弟弟大概做了很多让人想杀死他的坏事。而我也一直假装没有他这个人存在。现在只不过是无法继续忽视他而已,就这样。」
凝重的沉默充斥在我们之间,我们一起望着天花板。一只黑色蝴蝶停在挂勾上,张开双翅。我还想说点什么,茧墨却打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