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墨丢了一个白色的物体到我身上,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张白纸。但是依我现在的状况还无法读取白纸上头的文字,正想把纸还给茧墨时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张纸好旧。摸着它时感觉到一种脆弱而湿润的触感。
「这次的委托来自一个已经和人断绝来往的朋友。除了这张老旧的纸张,他手上大概也找不到其他质感好一点的纸吧?他突然找我出来。」
——————喀锵。
茧墨拿起杯子,碰撞出坚硬的声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体前方有个杯子正不稳地摇晃,放在杯里的金色汤匙闪耀着不祥的光芒。
勉强还是能辨别出熟悉的物品,不过,看起来全都是一个个的色块。
「——————他说他快要死了。」
茧墨淡然地说。听不出任何难过的意味。
她冷淡地读出委托的内容。
「他说希望我在他死之前去见他一面。这就是委托的内容。但是我不相信那个老人真的想见我。在他那满足的人生落幕之时并不需要和我再次相儿。我相信,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理由让他非得见我一面。」
茧墨喝着杯子里的饮料。红色嘴唇碰触白色杯身,液体流过被黑暗包覆住的喉咙真是奇妙。
我摸了摸肚子,孩子正在里头安详地睡着。只不过是偶尔闹闹脾气,应该不致于破肚而出,即使茧墨离开几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尽管有些危险,不过若这是茧墨的决定,我也无权干涉。
况且现在的我并不想做任何客人委托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去吧。虽然不太能理解委托的内容,但是请你务必多加小心。」
我低头行礼。结果茧墨惊讶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你得和我一起去。」
「——————什么?」
我疑惑地抬头。我的眼睛还未复原,也因此常常跌倒。但是茧墨却笑了,她如唱歌般流畅地说道: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出门就不需要特意跟你说了啊。听好了,小田桐君。我刚才不是说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吗?听到我那样说就应该要推测到这件事情也和你有关。」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啊,我的眼睛……」
「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多说。尽管不想接受这个委托,但是我欠那个老人一个人情,不得不按照他所要求地去见他。那个人情可不是他死掉就能消除。」
茧墨用一种若有所指的语气说道,我当场只能吞下反驳的话语。
我必须遵从茧墨的命令,这就是肚子怀着孩子的我的立场。万一她之后拒绝替我塞好破裂的肚子那我就死定了。我叹息着并抬起双手。
「丑话先说在前头,现在的我非但帮不上忙,连路都无法好好走稳,到时发生什么问题我可不管喔。而且你要负责带路。」
「没问题。我本来就对眼睛看不见的你不抱过多期待呀。」
即使如此茧墨依然坚持要我同行,这样不是会带给她不少麻烦吗?
——————喀锵。
像是回答我的疑问似的,茧墨将杯子放回桌上。她露出讨厌的笑容,弯成弧形的嘴唇看起来超不祥。
在模糊的视线之中,她那融入黑暗的姿态有如一只美丽的妖怪。
茧墨甜美而温柔地低语。
「还不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只是,去『他』那里的话,我很可能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什么意思,我摸了摸渐渐蠢动起来的肚腹。
茧墨温柔地微笑着伸出手,她摸着一个蓝色的正方形,打开一盒新的巧克力,空气瞬时充满甜美的香味。
一个形状复杂的粉红色物体出现在她手中。
像是两片花瓣般的物体层叠在一起,复杂的不像是花。认真地观察了几回才看出那是一只巧克力蝴蝶。
茧墨将那美丽的昆虫送进口中。
「也许你的眼睛看不见对我而言是很幸运的事情。」
——————啪叽。
蝴蝶翅膀应声折断。
类似骨头的蝴蝶碎片跟着落下。
轻薄的碎片混在黑暗中,渐渐失去踪影。
* * *
茧墨拉着我走下租来的计程车。
眼前依旧是无止尽的黑暗。
我不安地环顾四周,脚底感觉现在踩着的并不是一般铺设好的道路,似乎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但还是无法确定目前身在何处。
微凉的风轻抚脸颊,宽敞的空间感让人有些慌张。
我听见计程车驶离的声音,茧墨再次牵起我的手。
不禁用力握紧茧墨白皙的手掌,纤细的手指既柔软又温暖。
她的手总是温暖得让我惊讶。
「不用抓这么紧,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眼睛看不见的你迷路的话,最困扰的人可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