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的动机吧?这就是悠里不惜赌上性命的理由。
在哑然失语的我面前,悠里始终保持微笑。我很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适当的话来表达。我无法对她生气、无法恨她、甚至不想嘲笑她。听了悠里的告白,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悠里的头发向上延伸,缓缓变成浑圆兽耳。长黑发附着在背部,再度化为野兽的毛皮。我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断逼迫自己对她的主张表示意见。
「我——————」
刹那间,我的唇被堵住了。
浓烈的血腥味与野兽的味道冲进鼻腔,悠里轻轻啄吻我后迅速离开。太过突然的发展让我浑身僵硬,接着,她幽幽地抬起头:
「我知道我的故事很奇怪。我知道我的故事让你难以理解。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掉我的孩子,还有我爱的人…………奇怪的是,我居然已经不想杀你,也不想伤害你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和你之间不可思议的缘分,还是奇妙得让人难以参透。
悠里叹息似地呢喃。她转身迈步向前,不知何时,她的臀部多了条尾巴,随着脚步一摇一摆。她的背部以下已变化成一只巨大的猫,只有上半身还维持着人形。她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去那个人——想去狐狸身边就去吧。如果你能杀死他就尽管动手。即使你想把践踏我的愿望当成某种善行也无所谓。」
悠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脸上已经开始长出猫毛,鼻子下方伸出野兽般的髭须,但双眼又变回人类眼珠。
「『我已不想吃、不想喝、也不想呼吸,更不想爱女人、男人、小孩或动物。我已不想死,也不想杀。』」
这不知是哪出剧本的内容,悠里昂然朗读着台词,用挑衅般的态度对我说:
「你就是这种人吧?既不想死,也不想杀,人类的缺点莫过于此。你只是笨拙地一心想着怎么拯救别人。既然这样,就随便你吧。在这个异界,只要心无二念勇往直前,还是有可能达成目标。但是,只要产生一丝疑惑,你将会永远迷失在这里。唉,你这个人真的是——无可救药到让我连杀你都懒了呢。」
悠里的神情平静得不可思议,我朝她伸出手,她却轻巧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瞳孔变细,眼睛闪烁金色光芒。
我该拿她怎么办?该骂她、打她,还是为她叹息?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怀着混乱的心情开口询问:
「悠里,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哈哈哈哈,我脖子的骨头部已经折断了,还能回去哪里呢?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我已经回不去了呀。」
——————啪喀、喀喀、啪喀。
骨头陆续传出断裂的声音,她的身体愈折愈小。悠里四肢着地,抬头望着我,在她身上已完全看不出曾是人类的痕迹。
猫咪开口说话了。它用唯一残存的人类器官——声带,诉说着人类的语言。
「——————虽然我最先爱上的人是他,第一个吻的人却是你。你想想,我怎么忍心杀死初吻对象呢?」
猫笑了,宛如人类般的笑容。我摸了摸它的头,于是猫咪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以混浊的声线编织言语。
人类的辞汇也渐渐从它声音中抽离。
「再见了,可爱的人。再见了,小田桐勤。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的孩子……还有将以我孩子身分出世的丈夫、我所爱的那个人,继续活下去。」
——————喵。
叫声响起,猫以清亮的声音喵喵叫着,金色的眼睛紧盯着我。
猫用感到不可思议的眼神朝我一瞥,维持着姿势倒退一步。它竖起全身毛发,发出警戒的低鸣,随即转身离去。
黑色躯体往异界深处奔驰,速度快如子弹,眨眼便消失无踪。掌心感受到的温暖逐渐淡去,我握紧双拳站了起来。
——————喀滋、喀滋。
地面又开始变质,每踏出一步便响起坚硬而清脆的脚步声。我从口袋拿出香烟叼在嘴上,可惜没有打火机能点烟,应该是刚才在坠落的过程中掉了。我就这样咬着烟,继续走着。
——————爸爸?
肚子里的孩子担心地哭了起来,但我没有回应她。
从眼睛落下来的水滴咸咸的,烟草沾湿后的苦味在口中扩散。
——————即使你想把践踏我的愿望当成某种善行也无所谓。
悠里说过的话不停在脑海里重播、消失。不论怎么走都无法抵达异界的尽头,受到当下的心情影响,肚子感到彷佛要裂开似的难受。孩子反覆从内侧抚摸肚皮,伴随这安慰般的动作,剧痛不断从体内溢出。
「…………………………真是搞不懂。」
我叼着烟喃喃自语。如果是个只想杀死我的对象就算了。假如她只是一个对我怀有明确恶意的人,就不会令我如此烦恼。猫欠缺人类所具备的伦理观念,甚至有些天真,但我不能同情她。
她的所作所为实在可恶至极,而我也不得不杀死她肚子里孕育的妖怪。
我已决心杀死狐狸。
嘴唇颤抖,不小心弄掉了香烟。香烟没入异界的土壤之中,如琥珀般成了坚硬的结晶。我踩过被封起来的香烟继续前进。头痛欲裂,眼泪没来由地不停落下,脑中塞满过往的记忆。
猫的笑容和狐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