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食指推了推眼镜,这时很突兀地传来维介吃点心的声音。
「您似乎是不擅长说谎的人呐,请您打消杀神的念头。想要重获失去的幸福,就得让新的事物填满缺口才行啊。」
我双手交握。
虽然他一口咬定我说谎,但是他的声音里头藏着能让人获得安慰的力量。
有点愚蠢的内容——他似乎试图说服我。
「看样子,你平常就是负责当说客的。」
「您答对了。世上有很多迷惘困惑的人,我的任务就是倾听他们想说的话,并且指示他们正确的方向。」
「听起来很抽象的任务。也就是说、那个……什么?」
「耶稣基督也有门徒吧?为了让更多人了解『主』的伟大之处,我想要尽量多招募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进来。」
咔滋咔滋咔滋咔滋咔滋咔滋。
雄介像松鼠一样啃着饼干。丹波在这个组织里负责的应该是招募新信徒的工作,他的话让我不由得张大眼睛。他与狐狸之间的距离,恐怕就像海沟一样深。假设绫说的话可信,那么对狐狸而言,所谓的信徒只不过是等着被料理的肉块。
而丹波对狐狸盲目的崇拜让他获得了现在这个工作。一个会盲目投入某样事物,且思想极端的男人,一旦找到了明确的『信仰对象』,自然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真愚蠢。丹波没有察觉到我对他的怜悯,继续用一种很戏剧化的口吻游说着。
「小田桐先生,看样子您似乎不太认同『主』的力量。我想问您,改变不幸的结局有什么不好呢?」
现在换他质疑我了。我叹了一口气答道:
「要是能改变的话当然很好,但是你真的相信那只狐狸?」
丹波又推了推眼镜,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他没有迟疑,流畅地说:
「您竟然说『主』的话是谎言?您到底有什么问题呢?事实上,藉由感受『主』所给予的奇迹,许许多多的人都重新获得生存的希望。您难道认为在地狱永无止尽地坠落,比得到暂时的幸福后再死去好?您有什么权利批评后者不好呢?」
丹波的语气平稳,这时我总算了解。
这个男人完全可以接受狐狸对每个人所提出的『代价』,甚至表示赞同。
——————原来也有人是这种想法。
佩服的同时也感到不快。换句话说,他们的做法就是利用一大堆美丽的说辞,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价值观来加以洗脑。
我真的不想再听他说一大堆虚有其表的废话了。
我伸出手,拿起圆形的饼干,纯白的饼干让我想起之前狐狸写出的文字。
——————这样完整的幸福如球体般完美。
「你就继续宣扬你的理论吧。但是直到粉身碎骨的那天,我都会继续否定你们。」
——————啪。
一用力,手里的饼干便被捏得粉碎,白色的碎屑掉在桌上。
「我绝对不会认同那只狐狸。」
拍掉香甜的饼干屑,我将手肘靠在大腿上撑住下巴。丹波已经识破我的诡计,我也懒得再和他周旋,我摆出嚣张的态度瞪着他。
过了一会儿,丹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知道了。很可惜,您似乎不可能相信我说的话。」
他要我相信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主』的神威吧?
然而他不以为意地摇头,看样子似乎已经放弃说服我,干脆地结束谈话。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狐狸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杀了我,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希望这男人可以把我这个嚣张的访客带到狐狸面前,请他处置。
虽然不知道狐狸会怎么对付我,但我不在乎接受一些精神或肉体上的拷问。重点是要能在狐狸面前争取到一点时间。所以,若这男人叫人来抓我,我也丝毫不会反抗。
但是,丹波却说出了意想不到的台词。
「——————那么,雄介先生,您觉得呢?」
「………………嗄?大叔,你叫我?」
停滞了几秒,雄介才抬起头,刚才他正专心地啃着饼干。
丹波露出一种看着亲爱孩子的慈爱笑容,雄介则毫不掩饰地皱着脸。丹波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我想小田桐先生拒绝我的机会非常高,所以就没有预先替他准备。但是,我们已经替您准备好礼物罗。」
虽然比预期约还要早拿出来……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丹波夸张地拍了拍手,门便像是套好招一般缓缓开殷。刚才负责带路的女人带了别的访客过来,她请那两个人进房之后,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她带来的两人抬起头。
是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脸上有着温柔的笑容,歪着小巧的头。
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孩。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两个人。
心脏狂跳不已,雄介不经意地松开了拿着饼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