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之的是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夏日阳光。
房间里飘散着蔺草香,让人感觉舒适。我看着晴宏,他的皮肤晒得黝黑,稚气尚存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年纪虽轻,却已有半个大人的样子。或许是正在放暑假的关系,收拾水管的他看起来十分开心。
观察着他的同时,我感到一抹不安。
眼前的男孩与茧墨告诉我的情报未免相差过大。
这个男孩案发当时应该也在现场,一起坐在染遍鲜血的餐桌旁。
难道他已经释怀了家人的死?抑或是已经完全遗忘了那段悲惨可怕的记忆?
不无可能。
——————但是。
「小田桐先生,要不要吃点仙贝?茧墨小姐好像还在睡。」
以一个惨案的生存者而言,他未免太开朗了点。
「不用了,谢谢。请别费心。」
我站起来回答他,脱下凉鞋正踏上檐廊的晴宏疑惑地看着我,我望着歪头的晴宏问道:
「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借一下洗手间吗?」
「啊,当然可以。从这里往左一直走就到了,尽头那间就是洗手间。」
道谢后,我走出佛堂反手拉上纸门,穿过漫长的走廊,脚下的木地板因我的体重而发出咿呀声。这一瞬间,我想起某个人。
『是不是很漂亮?我姊姊很棒吧?』
——————他们好像。
尽管言行举止并不完全一样,而且晴宏也没有她那种显而易见的疯狂气质。
可是,晴宏那天真的笑容……
「————何必想太多,小田桐君。世上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事物。表皮光滑红润的苹果,也可能隐藏着致命的腐败。」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我在走廊停下脚步。
背后的纸门被缓缓拉开,地板出现另一个咿呀声。
「不打开看看里头,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而,我们现在就在房子里头,真是方便。」
的确,这儿就是房子的内部,笼罩在浓厚阴影下的走廊就在眼前。
正觉得奇怪,茧墨怎么会突然晕倒,没想到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小茧?」
但是当我回头时却忍不住噤声。
茧墨正以纸伞充当拐杖,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立着。
「…………你是不是乖乖回去躺着比较好?」
「呵……别开玩笑了,水田桐君。无聊和身体不舒服,我宁愿选身体不舒服……嘿、呦……」
茧墨蹒跚地迈开脚步,她走到吃惊的我身边,伸出手。
包裹在黑色蕾丝手套中的手,指向微微开着一条缝隙的纸门。
「这间佛堂没有那个。」
冷静的声音飘进耳朵,茧墨斜眼瞄了我一眼。
她缓慢地弯起鲜红的嘴唇。
「没有什么?」
「没有家人的遗照或骨灰坛。」
茧墨微微笑着,露出悠闲的猫咪似的表情。
「连香都没点——明明家里最近才出事,却没点香。」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居家风景中,最令人起疑的一点。
蝉的大合唱冲击着耳膜,茧墨一拐一拐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咿呀作响。她忽然伸手搭在镶着毛玻璃的拉门上。
——————咔。
——————打不开。
「这门……被锁住了,原来如此。」
茧墨笑着继续前进。要是被晴宏看见我们在这探头探脑一定会起疑,但茧墨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走便来到玄关,门的另一头有着强烈的夏天气息,昏暗的玄关放着一个玻璃鱼缸。
里头饲养着像是在庙会上捞来的小金鱼。
其中一只已经翻肚。
「小田桐君,还记得吗?你刚刚背着我,在晴宏带领下走进这间房子时,我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喔。」
茧墨这么一说,我开始回想刚才进屋的情景。我慌张地脱了鞋,跟在晴宏后方进入屋内,他说了一声:请往这儿走之后,迅速地迈开脚步。
「除了你之外,他有和谁说话吗?」
他和奶奶住在一起,带陌生人进屋却没打声招呼。
背上冷汗直流,房子里只听得见不绝于耳的蝉鸣。
「——————会不会他奶奶不在家?」
「别说这种连你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咿呀。
茧墨踩着木地板继续前进,沿着走廊笔直地走着,然后一一打开房门。放置钢琴的西式房间、储藏室……然后,我直接看到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