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你们两个魂魄相通,以人类来比喻,就是她的脐带与你相连,你一死,她也可能就此死亡也说不定。」
我想起日斗曾试图将孩子从我腹中取出。
但他是打算在我活着的状态下夺走她。
要是我死了,孩子便会不听使唤。
也可能会在我断气的同时跟着死亡。
「我会感到困扰,不是因为我想操纵这只『鬼』,那太麻烦了。我只是不希望她死,难得见到这么稀有的生物,怎么可以因为一名渺小人类的死亡而失去她呢?」
我的死对茧墨来说不值一哂,茧墨微微一笑,再次伸出脚,皮靴前端轻抚着肚子上已经裂开一半的伤口。
「虽然她只听你的指挥,但若只是想把她弄出来的话,谁都办得到。」
而你则会因肚子开了一个大洞死去。
茧墨轻柔地说着,接着突然蹲了下来,裙子上的黑色蝴蝶结像猫尾巴般垂在地上。涂着指彩的手伸了过来,闪耀着黑色光芒的手指抚摸着化脓的慯口。
站在一旁的雄介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发一语。他脸上有着复杂的神情。
茧墨的手押在伤口上,她的指甲如手术刀般锐利。
她缓缓地弯起红艳艳的嘴唇。
「既然你已经不需要了,干脆送给我吧?」
那是要我去死的意思吗?
就像在说「反正早晚都要死」似的。
噗的一声,茧墨的指尖没入肉中。可怕的剧痛刺进腹腔,肚子里的孩子观察着外边的动静。
茧墨的笑容一如往常。
单手拿着巧克力,就像平常在事务所那样。
她这么平常的模样反而让我心惊,背上冷汗直流,心脏加速狂跳,话到了喉头又被理智强行压下。
我不是很想死吗?为何现在又想出言阻止。
但我还是要说。
「…………我不要。」
终于挤出拒绝的词汇,我同时用力拍向茧墨的手。伴随清脆的声响,她手中的纸伞跟着被打飞。我应该弄痛了她,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我……我不想被你杀死……」
我真的这么想。尽管最终结果一样是死,过程根本不重要。
可是,我就是不想被茧墨杀死。
我绝对不要让自己的死亡成为她的个人娱乐。
也不想把肚子里的孩子交给任何人,我要和她同生共死。
「你、不准命令我死!」
茧墨还是笑着,维持一贯的沉默。我的耳中只听见自己喘息的声音,茧墨突然站起来,捡起纸伞转身就走。
她站在红色的影子下低声说道。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既然你不愿意,我不会硬要从你手中抢走孩子。我不想被你怨恨、甚至诅咒,毕竟杀人可说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了呢。」
杀人这种行为和自掘坟墓没什么两样。
和掐死一个想死的人的脖子是完全不同的状况。
茧墨的厚底皮靴踩在湿透的榻榻米,印出鞋底的血迹。茧墨没有回头,继续前进。她突然阖上纸伞。
——————啪。
红色影子随着轻微的声响而消失,露出茧墨纤细的背影。她戴着的蕾丝头饰上头,一只黑色羽蝶正翩翩飞舞。
她注视着前方。
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小田桐君。对你而言,我的突然来访代表具体的死亡,而你拒绝死亡。虽然不知道你还要让自己的思想停滞多久;或者要不要一直无聊地宣称自己正身处地狱,这些都是你的自由。但是……」
凛然伫立着的背影好美,她语气沉稳她继续说。
「——————你最好重新想一想那代表什么意思。」
茧墨头也不回地离去。雄介看了我一眼,歪着头,表情严肃而不带嘲笑或厌恶。我想起他曾这样说过:
「太天真了,怎么会以为有办法能逃出地狱呢?」
——————不管是我,还是你。
雄介追在茧墨后头离开了。他冲出去的同时,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大门。失去门锁的大门只要轻轻一推便能打开,我看着没有锁的门心想。
不知道我会不会在七海再度上门找我之前死去?我不希望让七海因为发现我的尸体而替她增添麻烦。
————可是,我提不起劲积极地自杀。
————结果,我只是懒得动所以闹脾气。
想到这,眼泪又夺眶而出。我蜷曲起身子,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我真没用,已经厌烦了停滞不前的自己。
茧墨阿座化干脆地离开了,她大概不想再看到没用的我。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