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将橡皮艇推下海,并在茧墨上船之后跟着坐上去。我看着前方的风景,目的地是右手边那片无尽延伸的断崖,周围的海浪平静无波,我们的船若这样慢慢滑过去,应该不会撞到断崖。当时的意外现场就在断崖后面,比较偏僻,是一般观光客不会过去的地方,也许他们是想去冒险一下才发生意外的。
「原来如此,比基尼宣言颇有男人气概喔!我会将你的喜好转达给白雪族长。」
啧……茧墨的话让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我不打算回应她,继续划着船。我闻着橡皮艇的味道,脸上吹来带咸味的海风,努力地朝目的地划过去。太阳开始染上夕阳该有的红色,如果划行速度不快一点,可能会有危险;潮水现在的位置还算低,海面也堪称平静,但潮水将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升高。
她就是这样葬送生命的吧?
海水喷在我身上。我修正小艇行进的轨道,用力划着;在这之前,我完全没有驾驶橡皮艇的经验,所以手臂在到达洞窟时已经酸痛不已,全身也被海水溅湿,但是茧墨身上的连身泳衣依然乾爽。我朝洞窟内部望过去,心想:「只有我这么狼狈实在太没天理。」
开凿在崖壁上的洞窟围着很多条禁止进入的绳索,然而光靠这些绳索根本无法封住洞口,只会激发人们跃跃欲试的挑战心,反而更加危险。我拿起预先准备好的工具切断其中几根绳索,从洞口钻了进去,接着转身拉着茧墨的手,让她进来。
我伸手触碰着潮湿的岩壁,冷空气覆盖全身;洞窟里的温度颇低,充满类似腐败海洋生物的海水味。我们弯着腰往前迈进,走到一处较为宽敞的场所,海水浸到脚上,一不注意就会滑倒。美咲应该就是在这里摔倒的吧?牧原走到外面求救,却来不及赶回来救她。
洞窟内部十分狭窄,冷得让人无法察觉现在其实是六月。若是太阳下山,昏暗的洞窟里很可能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窝在这么小的地方等待救援,不知道会有多么害怕。
再加上「海水」不停地上升。
涨潮的海水渐渐浸到手、脚和腰,感觉一定很像被大海吞噬吧?
然而现在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首经发生过意外的痕迹。
只有她的怨念让「大海」回到了牧原身边。
企图将牧原也一起吞噬。
「小田桐君,能不能下去一点?」
——————啪。
茧墨打开了纸伞,让人联想到鲜血的红色充斥在狭窄的空间里。
洞窟最深处有个可容纳一个人坐下的低洼处,脚受伤的美咲应该就是坐在这里等待牧原回来救她吧?
孤单地一个人等着牧原回来。
空气冰冷犹如墓穴,茧墨转动着纸伞。
——————咻咻。
红色纸伞旋转着,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咦?」
有一个人溺死在这里,产生极大的怨念,被害死的她化成妖怪并呼唤大海。这里就是她溺死的地点,怨念会因此而长存于此,悲剧的记忆和惨剧的痕迹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灭的:奇怪的是,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应该有的啊?
——————咻咻。
「没有————」
——————啪。
茧墨关上纸伞,低声说道,她没办法重现死者的记忆。她凝视着冰冷的岩壁呢喃: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这里什么也没有。
听到茧墨的结论,我难掩惊讶……死去的美咲应该很恨牧原吧?过去的事件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耳边再次听见骷髅的笑声,怀着深切恨意死去的她们在被吊死的树旁留下明确的影像。
——————这里却「空无一物」。
「到底怎么回事?」
「人类的怨念和痛苦会残留很久的时间,凄惨的场景充满人的各种情绪而深深铭刻在死去的地方,就像是亲手用刀用力雕刻出来一般,没那么容易抹去。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可能性只有一个。」
茧墨静静地摇头,接着缓缓地开口:
「她并不因为自己的死而怨恨任何人。」
海浪声拍打着我的耳朵,夹杂着青蓝色的黑暗让身体迅速失温,我倒吸一口气。在这个形同被活埋的场所,喝进海水而气绝身亡的人却没有丝毫怨恨?
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出现在牧原家的人鱼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
「我们可以走了,小田桐君。」
茧墨转身离开,从这个开始被黑暗笼罩的洞窟走了出去。耳边听着海浪声、身体感受到海风吹拂的她,看着这片由湛蓝转为灰黑的大海,低声地说:
「这片海里面——并没有『人鱼』喔。」
海里面有的并不是人鱼。
海里只有浪花。
这片大海里根本没有人鱼。
「人鱼」只存在于那间房子。
* * *
当我与茧墨并肩冲上电车时,太阳已经下山,残留在头发上的海水让我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