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正在感叹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身为下任族长人选的哥哥被赶出家门之后,最可怜的就是白雪君吧?继承茧墨阿座化的名号之后,我曾经造访过水无濑家,当时的她是个很爱说话的可爱女孩。可能是已经决定让她继任族长的位置,大家对她宠溺有加,让她变得很任性,并没有出来迎接身为客人的我们,自顾自地跑出去玩耍。」
小时候的我过着轻松而天真的生活,我梦见小时候的样子,还没有身为族长的压力,也不知道荣誉之类的沉重存在,只想把事情都推给旁边的人做,自己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只想开心地活下去。
说来可笑,小时候的我竟然是那么蠢笨的孩子。
白雪那番自责的言语敲打着我的耳膜,之前看过的场景又闪过眼前——就是摸到她手腕上的血时所看见的光景——一群大人想打开一个小女孩的嘴,拥有燃烧般炽烈眼神的女孩拼死地紧闭嘴巴,大人们却以蛮力使她不得不张开嘴。
「然后——取走了她的舌头。」
当时看见的鲜红色舌头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用力捏爆了奶昔空杯。塑胶盖子被挤出去,融化了的巧克力奶昔在杯子里摇动着。我往旁边一看,想找回自己的可乐,却刚好看见雄介拿着我的那杯可乐,一口气喝光。我放下被捏到变形的纸杯,觉得一股怒意自腹内缓缓升起。
我想到那个金鱼屋的老头。老人为了金鱼而尽情糟蹋人类,不过他的本质也许和我差不多。
为了超能力而糟蹋身为人类的自尊。
我无法理解老人的态度。
「你无法理解的,那种观念不要理解也罢!小田桐君,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并不是要说来让你搞懂什么,这只是一段已经无关紧要的过去,即使本家的人特地打电话报告这些情报也无济于事。」
茧墨转动着吸管,接着抬高手指,将吸管弹回托盘。她看着托盘上的吸管,以满带笑意的声音说:
「我们的立场不变,依旧是等待表演开幕的观众。」
她状甚无聊地摇了摇头说,像是个等得不耐烦的观众。我想直到表演拉开序幕,她才会觉得有趣吧?我看着她:心里有种预感——她所期待的表演应该即将开幕了吧?
那道惨叫声就像是宣告时间已到。
像是表演开始时的铃声。
***
回去吧,小田桐君。
茧墨说完,雄介便自然地跟在我们后面。既然他硬要跟来,我也懒得跟他罗嗦,无视于他的跟随,一路走到车站。我拿出定期车票,搭上车,车厢内光线昏暗。我看着茧墨,只见穿着那身歌德萝莉风洋装的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有如一尊被主人遗忘在电车上的西洋人偶。我和雄介抓着吊环站着,随着车子的行进而摇晃,雄介听的摇滚乐隐约传到我耳朵。穿过市中心,远离闹区的车厢内乘客意外地多,大多是准备上学的大学生,以及年轻女性。
突然,茧墨张开眼睛……我还以为她哪才在睡觉,看来只是闭目养神。她看了看车厢的天花板,又环顾四周。
她慢慢地低下头说:
「————小田桐君,你曾经跳进海里过吗?」
「跳进……海里?没有耶,虽然去过海边,但只是去游泳而已。」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我才哪想到这里,就看到茧墨嘴角弯起,耳里只听见电车前进时产生的噪音与震动。
然而这些噪音瞬间模糊。
「那么,你可能会被这个吓一跳喔。」
——咚。
奇异的感觉包围了我,让我无法呼吸,眼前所见的一切都糊成一片,有个「东西」包覆着我的身体,好像整辆电车车厢都掉进微温的水里,让人难以忍受。我抓着吊环的手颤抖着,喉咙一片干涸,呼吸也变得困难。我试着用力吐气,却觉得好像看见前方出现许多泡泡。不过肚子里的孩子和我相反,正快乐地笑着。
像是掉到海里的感觉。
没办法呼吸了。
「冷静点,小田桐君,这都是幻觉。车厢里还有空气,还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你害怕的怪事喔。」
听到茧墨冷静的声音时,我又能呼吸到空气了,但是身体被异物包住的感觉依然存在,还是觉得自己泡在温水当中。肚子里的孩子开心地转来转去,痛得我不得不用力按住肚腹,手能感觉到在皮肤下层蠢蠢欲动的物体。
肌肤上那种黏腻而温暖的触感让人联想到羊水或鲜血。
难怪孩子会那么兴奋。
电车在此时减速,可能快到站了。到站之后,我注意到月台上竟然空无一人,无人的车站似乎染上了红色色调。拍了一下吊环才放手的雄介心情颇佳地吹起口哨。跳上地铁的月台之后,茧墨迅速地转身,黑色的蝴蝶结在无人的车站画出大大的弧线。
「下车吧,小田桐君————正如同水杯装了太多水总是会满出来一样。」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茧墨打开手上的纸伞。
她开心地笑着说:
「期待已久的决战——总算要开打了。」
***
从地下铁车站走到地面,外面的景色似乎多了一些东西。街道上的景色没什么变化,然而背景竟然变成浅红色的天空,不像是正常的夕阳颜色,比较像是鲜血滴在水里染出来的微妙红色。只见好多金鱼在天空中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