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
咻!文字迅速溶解在地板上,下一秒,地板传来某个东西移动的轻微声响。「啪哒」一声,某部分地板倒转,底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箱子……就算不是很想把信交给白雪,也不必藏得如此隐密吧?上头的绳结很扎实,不太容易解开。白雪不惜弄伤指甲,用力拆开绳结,看见箱子里面的物品。红色的漆制木箱中放着一张摺叠好的地图与一封信,以及一把黑漆漆的钥匙。
————给我亲爱的妹妹。
白雪紧紧将信抱在怀中。我接过地图,朝茧墨点头示意。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落入抱着茧墨移动的悲惨状况,我觉得她也该学学怎么自己走路了,老是吵着走路很累很麻烦,赶脆把脚剁掉算了。
「要我走路还不如让你抱着走比较实际。不要胡思乱想了,专心走路吧!」
她轻拍了我一下。真希望她不要任意使用读心术读取我的想法……还有,我也希望她不要再敲我的额头。竹林的小路真的不是普通的难走,举步维艰,我几乎要摔倒。白雪则毫不介意会弄脏和服,抱着不屈不挠的精神在我们身旁走着。我们靠着地图的指引,在水无濑家的山里前进。尽管不太确定我们走的路是否正确,但是走进去之后,我定睛一瞧,真的找到了一条像小动物走的狭窄通道——这条路应该是白雪的哥哥开出来的。我拼命地走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只能盲目地走下去。从地图上来看,水无濑家的房子另一头的斜面上,恰好位于山的三合目(注5:从山脚开始上山,约等于十分之三高度的位置。)之处标示了红色的圆形。
我们在这条不成路的小径上专注地走着,没多久便看到了那栋小屋。
有着庑殿式屋顶(注6:日文称为东屋,以寄栋造方式兴建而成的小屋。)的小屋伫立在竹林中,白雪张大双眼,冲向小屋。荒废的小屋构造依然结实。我放下茧墨,慢慢地追上去。白雪冲到小屋前,想尽办法开门,却似乎没发现门上的小锁头。我伸出手,用箱子里的钥匙开了锁,拉开拉门。
屋内满是灰尘,几道阳光射入屋内,让我联想到教堂。透明的光线照耀在昏暗的地板上,然而下一秒,我就因为注意到「那个」而悚然心惊,同时也知道白雪的哥哥在背叛家族之后杀了那么多人、取得他们的鲜血是用在哪里了。
墙壁上像抄经似地写了满满的红色文字。
上面的字体有大有小,无数的文字密密麻麻地盖住墙壁,有整齐的笔迹,也有紊乱的笔迹;有那种带着祈祷的心情写出的精细字体,也有像是情绪失控之下写出的粗体字。这些文字全写着同一个名字。
——水无濑柚木乃。
文字沉默地待在墙面上,一动也不动。
没发现任何曾经孕育出人类的迹象。
「因为无法靠文字让人死而复活,所以才这样做的吗?」
背后的茧墨一边呢喃,一边毫不迟疑地走进屋里,站在中央环顾四周。柚木乃柚木乃柚木乃柚木乃柚木乃——她凝视着墙上疯狂的文字,低低地说:
「不管写多少递对方的名字,在自己的意识中认定『已经死了』的人绝不可能复活,无法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回魂,因为人类无法接受在墙上写出来的名字能够幻化成自己所爱的人。人类无法创造出人类,这件事俨然超越了人类想像力的范畴。」
从墙上的文字仿佛能听见写字的人心中的哀号,以及失去挚爱而悲恸地哭泣的心情,完全表现出对方心中的痛苦。
悲伤地质问为什么她无法复活。
为什么无法再次相见。
「创造『神』似乎比让人起死回生还容易许多。」
我不禁张大双眼,茧墨则静静地点点头:
「假设能够成功地创造出『神』,便得以让自己觉得已经超越了『神』的境界,也许就能够自由地让任何人复活了……毕竟让『人』『复活』是『神』的权利,一个被自己的观念给束缚住的『人类』无法办到。他以为若是能够成功地完成『毁神』,就能成功地画出『心爱的人』,所以——」
为了超越「神」而创造「神」。
即使一点都不想看见「神」的模样。
「绕了好大一圈,结果甚至徒劳无功,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我曾经说过,人类要如何定义神都可以。对他而言,『神』只是让爱人复活的手段,他『毁神』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心爱的人死而复生。」
并不是真正需要「神」。
只要他能见到「她」就不需要「神」。
即使为了见「她」而必须创造出「神」也无所谓。
「为了让自己认为自己比『神』站在更高的位置。」
——只是想见她一面,如此而已。
我想起之前看过的景象——白峰的「毁神」计划失败后,静静伫立在死肉之海,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不顾危险地冲进去,接着从死肉中拉出一个还有呼吸的「某人」。当时的他欣慰地笑了。
那抹笑容就像是一个美梦成真的人所拥有的。
「当时他拉出来的女人就是柚木乃小姐?」
我好奇地询问,茧墨却摇了摇头。她一向不做让人抱持希望的臆测,只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残忍的事实。
「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所创造出来的『神』包罗万象,人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那些人类当中真的包括了他所爱的人吗?我不认为他拉出来的那个东西就是柚木乃,那应该只是他的意识中所认为的、和他妻子很像的赝品。」
人无法让另一个人死而复生,他创造的「神」身上萌生的所有生物皆来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