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茧墨今天也要吃巧克力 事件Ⅱ

  有个女人在我耳边笑着。

  到了晚上,我又听见那个笑声,在周围一片黑暗之中,只听见像惨叫的凄厉笑声。胸口纠结成团,像是心脏痛快要发作前的感觉,然而那个女人还是笑个不停,不管我躲进被窝,或是塞住耳朵,笑声依然能穿透进来。我实在受不了,只好拿头撞墙壁,鼻血在撞墙后流出、滴在榻榻米上,满是皱纹的手沾染上殷红,好像经血的颜色,也很像那个女人生孩子时,那片流泻到榻榻米上的殷红……想到这儿,我的耳边传来了孩子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而高亢的笑声。继续撞墙后,我听到家人的惨叫声……再叫大声一点呀!把那个讨厌的笑声盖过去吧!可是,那可怕的笑声依旧清晰,不管我的头盖骨被敲击得如何凹陷,笑声依然持续到天亮才肯罢休。

  那个女人在我耳边笑着。

  女人和小孩一起笑着。

  救救我!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命啊!

  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

  「然后你就跑来求我帮忙?真是不知廉耻的家伙。」

  尽管嘴上说得严厉,但茧墨的脸上不见怒意,语气像是背诵台词一般单调。我站在她后面,冷眼看着眼前的情景——太过宽敞的房间往旁边延伸,像是戏里才看得到的布景,不太真实。老人跪在茧墨前面,这名身穿歌德萝莉风洋装的少女,如女王般睥睨着眼前的老人。

  转头一看,色彩灰暗的庭院映入眼帘。

  雪花不断地白灰色的天空飘落。

  「你忘了自己曾经对我的祖母说过什么了吗?敢骂茧墨家的女人是狐狸精的人,你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我们是妖女或者是鬼的人还比较多。茧墨家不会忘记你骂过我们的话,因为那实在太过分了!」

  老人不发一语。茧墨伸手摸着满是头皮屑的白发。

  「你倒是说说话呀。」

  「……救救我。」

  「然后呢?」

  「救救我……拜托、拜托了!」

  老人的头紧靠在地,茧墨抬起脚回应,黑色洋装下的脚踩上像麻糬般蜷曲着的老人后背,老人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茧墨却看都不看他,以纤细的脚继续践踏着老人,老人的脊椎骨喀叽喀叽地响着。看着这两个人,我发出今天第N次叹息。

  天气好冷,能不能快点结束?

  ***

  「为什么骸骨会笑呢?」

  「……啊?」

  我拿着刚刚做好的巧克力蛋糕,这么问着,穿着洋装加上白衣的茧墨则躺在沙发上。往下一看,第一次试做的甜点烤焦了。料理一向是我的拿手强项,然而若是在不情愿的心情下做菜,难免会有失败的情况产生。我怀着懊恼与带点自暴自弃的心情,将蛋糕切成小块。这个蛋糕是用茧墨一时兴起买下的烤箱实验的成果,名为「命令」的要求绝对是故意找碴,她可能想让溃疡彻底击垮我的胃。

  「小茧,蛋糕烤好了。」

  「喔?辛苦辛苦!我是指等了很久的我……呜!好难吃。」

  跟我预期中一模一样的台词,茧墨却迅速地吃下这难吃的蛋糕。

  「那应该是死人的笑声吧,每天晚上持续笑着,在人耳朵边狂笑……唉,天天听还真是可怕。所谓人的笑声,对听的人来说,如果讨厌笑的人,自然也会讨厌对方的笑声,就像听到野兽的吼叫声一样讨厌。如果不停地听见根本不想听的笑声,的确会让人很想死……热可可装在那个保温瓶,我要两匙砂糖。」

  「来了,请用。你如果再不节制一点,早晚会死于糖尿病。还有,我知道巧克力蛋糕很难吃,你就不要勉强吃了。」

  「没有巧克力的人生,就好像待在一艘引擎故障的潜水艇中一样苦闷!还有啊,小田桐君,是我请你烤这个蛋糕的,就算难吃也不能不吃呀,我不会做那么过分的事。如果我请你烤蛋糕,最后你端出来的是毒药,那就是做的人的责任;不过如果这个人原本想做的是蛋糕,结果却烤出毒药,那拜托他烤蛋糕的人便应该大方地吃下这块毒药才对。」

  也不至于难吃到像毒药吧?

  应该不像。

  我想拿一块来确认味道,可惜最后一块已经被茧墨吃了。

  「我吃完了!对了,小田桐君。你刚才说得没错,死者每天晚上——有时连白天也是——在他耳边笑着,他实在受不了,只好跑来求助。」

  「嗯……刚才我也听见他所说的内容,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状况呢?」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他听到的笑声好像来自死去的太太与小孩的声音。看他那么害怕的样子,相信一定是想起自己做过些什么事了吧。」

  茧墨贼贼地笑了。

  讨厌的笑容一如往昔。

  「小田桐君,最有趣的不是这件事,毕竟活着的人在睡着时听见死人说话是常见的灵异现象,这种现象多到有人给了它一个专有名词,叫做『梦枕』。老实说,我听类似的事情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不过,这次的事件有两个奇怪之处。」

  茧墨静静地伸出手比着,涂成黑色的指甲上画着一只白色蝴蝶。

  「他大约在一个月前听见笑声,可是太太与孩子却是一年前死的。」

  「……中间有段空白?」

  「没错,而且只有左耳听得到笑声,右耳听不到;然后——小田桐君,最有趣的来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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