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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去年为止,我都还是她的经纪人。」
三桥先生的视线落入咖啡湖面。略显沉痛的表情倒映在琥珀色之中。
「虽然我因为一些缘故离开了经纪人的位子,不过现在由羽的事还是我在安排。」
「缘故……?」
他工整的眉毛神经质地皱起。
「我和由羽的母亲起了争执,结果她直接向社长投诉。为了息事宁人,就在名义上先把我撤换掉。」
感觉这事比我想像中麻烦多了。
「由羽只有十七岁,我和公司都认为她应该暂时停开演唱会,好好念完高中。而她母亲的意思总之就是,现在是赚钱的大好时机,应该专心在音乐上。」
我不禁叹气,啜饮一口咖啡欧蕾。这种事确实不能明目张胆地说,但是,相信我?「……演唱会中止,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探视着三桥先生的脸色问。
「她唱完第一首安可曲就昏倒了。乍看之下只是单纯的贫血,但慎重起见,还是送进医院做精密检查。」
「这……这样啊。」
我不知该不该为这种消息感到放心。原来她累积了那么多疲劳。
「春人同学,我想问你一件事。」
我抬眼看看三桥先生。目前,我还无法判别这个人是站在Miu的哪一边。
「由羽经常到池袋听街头表演吧?」
三桥先生见我没有回答,放松表情解释:
「你放心,这种事不需要瞒我,我很早就知道了。我认为那有助于她纾压,从来没什么意见,有时还会跟踪她到这里看看情况,其中看过你好几次。」
即使他都这么说了,我仍旧拿不出全盘托出的动力。
「由羽最后一次来这是什么时候?她在大阪公演前突然失踪了一阵子,应该就是跑来这里了吧?」
「……既然你这么了解她,还有必要问我吗?」
我怎么也收不起话里的刺。三桥先生尴尬地苦笑,回答:
「我并不了解她。」
至此,他才喝了一口凉透的咖啡。
「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由羽这个人。她说不想再开演唱会时,我也答应她可以暂停活动,先念念书会比较好。可是她又不愿意,说她觉得要是现在停下来,可能会再也唱不下去。问她是不是想照母亲的意思做,结果她也不要,弄得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我早就四分五裂了。我想起Miu的话。
说不定Miu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由羽她跟你谈过些什么吗?她应该愿意跟你谈才对。」
「等一下,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由羽只和我提过你的事。其他像她在池袋做什么、见过什么人之类的,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就只跟我聊过一个小她两岁,弹红色电吉他的男生,用很特别的声音唱歌的事。」
三桥先生向前倾又说:
「拜托你,只要和由羽有关,说什么都行。说来惭愧,虽然我从她出道就一直是她的经纪人,却对她一无所知。」
我第一次觉得他脸上没有了面具。
然而我还是只能默默摇头。Miu的确对我说过一些听似重要的只字片语,但那全都隐晦不清,我解释不来。最后见到她那晚,我是感到了某种令人窒息的切身之苦。不过,那只有Miu的吉他和歌声才表达得清吧。
我和三桥先生交换了手机号码就道别了。
「如果有什么事……或想起什么,随时可以打给我。」
他向我鞠躬致意后,便从西武口阶梯走下车站地下道。
直到看不见那灰西装背影,我才有点后悔忘了问Miu在哪住院,但马上就打消这个念头。知道了又怎么样,我要去看她吗?Miu应该不想让我见到她贫血而被迫卧床的窘况吧。
我盯着iPhone液晶蛋幕上三桥先生的手机号码,在路边呆立了很久很久。
我真的好想见Miu一面。
§
午夜过后,回到家一进房,就看到搁在组合音响上的CD盒。封面上Miu的微笑,使我倍感空虚。拍这张照片时,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装出这笑容的呢?
我用耳机盖住耳朵,按下播放键,她的歌声顿时满满地裹覆我。Miu明明离我这么近地对我耳语,却不在这里。
设定自动重播后,我直接倚着墙蹲下,任意识沉入Miu的歌,冰冷的水灌满我的肺。一闭上眼,我就见到含泪的Miu在我身旁抱膝而坐。向她伸手,却什么也碰不到。
随时间过去,我逐渐发现一件事。
起初还以为是错觉。当时是重播第几次,我已记不得了。整张专辑播完,又开始播放第一首。我按下暂停,跳着检查,并取下耳机试着自己哼。尽管如此,我依然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明,便试着抄成谱表。见到一整面五线谱上的记号后,我的怀疑才终于转成确信。
折磨着Miu的东西被我找出端倪了吗?
我早就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