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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所以你是附在这把吉他上吗?」
「我哪知道。你说的『附』又是什么意思?」
这概念不好说明,于是我试着将吉他拿出房间,他也念着:「喂,你去哪?听我说完啊,笨蛋!」并且跟了过来.,把吉他搁到厕所想回房间,他又骂:「喂,你去哪?带我回去啊,笨蛋!」这表示我的想法正确。带吉他回房后,我将它摆在床上,自己蹲在墙边伤脑筋。突然发生太多事,只想捡个吉他回来,结果还附送了这种东西。在我抱头苦恼时,凯斯也对我骂个不停,往我的脑袋拳打脚踢。尽管他的手脚碰不到我的身体,感觉还是不怎么好受。
「好啦,我知道了。换弦就行了吧。」
我拗不过他的吵闹,将钱包塞进口袋。脑中虽曾冒出将吉他摆回原处的念头,却被我立刻捻熄。做了那种事,搞不好会被他诅咒一辈子。
出房门前,我将一直搁在心上的事问出了口。
「那个……」
「怎样,还不快去买。」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说日语……」
「当然是我为了和你沟通才好心用的啊,不然咧?不想听啊?」
凯斯马上吐出一大串英语。虽不晓得那是在骂些什么,但他每三个字就会用上一个FUCK或SUCK,我便急急忙忙出门避难了。
在公车站等车时,我叹了这天不知第几次的气。
我在杂志或网路上看过不少有关凯斯·摩尔性格粗暴的传闻,原来他真的就是那样的人。若不照办,可能要永远活在他的辱骂里。
到站前百货公司的乐器行找吉他弦后,我才发现种类多得吓人,完全不懂该买哪种。弦有好多标号,每个都只差一点点,不晓得代表什么。看得懂的价格则是高低差了不少,但也不知是不是买便宜的就能交差。我不敢询问店员,只好自个儿缩身苦恼,幸好不久就有了点子。我来到摆放乐谱和杂志的角落,翻阅吉他杂志的旧刊,顺利找到了凯斯的专访,里头也提及他所用的弦,我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他一看到我买回去的弦就发起飙来。
「不是这个啦!烂屎!吃屎啦你!」
「咦?咦?」
我看了看手上巴掌大的蓝色扁盒,上头印着「Elixir」的商标。
「之前你不是在杂志专访上说你都用这个吗?」
「我用的是light-heavy!结果你给我买了light回来!粗细完全不一样啊!」
「真……真的吗?」
「差了0·006寸啊!你这没用的笨蜗牛!」
我一时哭笑不得,脱口说出「又没差多少」,气得他换成英文狂骂了整整五分钟。
「算了,反正又不是我弹。」
怒气发泄告一段落后,凯斯一屁股坐到我床上。
「快点换一换。」
我过去从没碰过吉他,但若问他怎么换,恐怕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只好上网找换弦方法。陌生的作业搞得我满头大汗时,凯斯仍满嘴垃圾、慢龟、老牛、蛞蝓、最好被太阳晒死等,一句又一句不停地骂。
「把音也调一调。」
换好了弦,凯斯瞥了吉他一眼就这么说。累得没力回嘴的我又坐到电脑前搜寻做法。想当然耳,他在我作业途中也音痴废物地念个没完。才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他的语言暴力,下一个要求却又让我错愕得整个人愣住。
「照我说的去弹。我会帮你哼节奏,你要给我练起来。」
「……咦?」
「用E调,拍子大概140吧,反复从第二拍的反拍开始,像这样——」
「先……先等一下!」我赶紧打断凯斯的话。「我根本不会弹吉他。」
他听了就以发现路上掉了单只手套的眼神往我一瞥。
「不会弹吉他?都活了十几年了耶。你这死处男把自己关在那么多唱片和书的房间里还不会弹吉他?你的手是生来干什么的,擦屁股吗?」
我哑口无言。反驳了恐怕会被他加倍奉还吧。寻思片刻后,我从根本处问起。
「……话说,为什么我非弹吉他不可?」
「你白痴啊?你知道我脑袋里装了多少歌还没发表吗?」
我盯着凯斯,眨了眨眼。当我明白他的意思,胸口骤然一阵火热。
凯斯魂附吉他流连人世,就是为了发表因他身亡而无法面世的歌?若认同「幽灵存在」这么一个可笑的出发点,这么想的确有理。
我叹口气,在地上瘫坐下来,将吉他抱上腿,手握琴颈。
「知道了啦。」
我感受着乐器沉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重量的同时说:
「我练练看。」
§
ES-335虽是电吉他,却有着所谓「semi-acoustic」的构造,琴身有空洞。简言之,不用插电也能弹出不错的音律。
凯斯来到我房间已小有时日,母亲自然是察觉了异状。只有我能看见凯斯、听见他的声音,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母亲一天到晚都听得见吉他声和我在自言自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