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缢首物语·上 二章 黑衣之手


  然而没过多久,事情便发生了。

  以那一天为分界线,步由实开始能够看到怪异了,知道哥哥自杀的时候在害怕什么,都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步由实担惊受怕的生活,便从那一刻开始了。

  最开始是梦。

  发现那本册子后的头一个晚上,步由实做了这样一个梦。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然后背后传来咿的一声,门打开了。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

  只见敞开的门那边,挂着一具吊死的尸体。

  然后她就被惊醒了。

  在那之后,那个上吊的梦每天都在继续。一睡着就会做同样的梦。

  步由实没多久便患上了失眠症,屋里整晚都点着灯,整夜都无法合眼。

  她不是不想睡觉,她是害怕睡觉。

  她害怕梦到尸体,但更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要被梦境召唤过去。

  她感觉吊死的尸体总在梦中等候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来到梦中。

  这件事她没办法对任何说,也没办法找人商量。

  要是说了那样的事情,好的话会遭人冷眼,坏的话搞不好会被送医院。

  她不能因为那种事让爸爸担心。

  步由实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如今更是只能跟爸爸相依为命。本来在哥哥出问题的时候,爸爸就坚决不允许他去精神科。

  爸爸一定是死不承认自己的孩子有精神病吧,所以步由实也像哥哥那样,拼命地掩饰,故作镇定。

  她起初还能勉强应付,但是————那个吊死尸体最终从“梦境”中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步由实就总能听到绳子轧轧作响的幻听了。

  就是在那之后。

  步由实能够看到“那东西”了。

  *

  「…………就是在那之后。我眼角就总能看到吊死尸体的影子了」

  步由实静静地讲到。

  「现象发生在幻听加重之后。当时根本不值得在意的琐碎声音,听上去变得就像人的声音了」

  她垂着头,直直地盯着桌面。

  「我无意间听到了某种声音,感觉就像在对我说『过来吧,过来吧』。就在那个时候……我头一次看到了那东西。我在教室里向窗外望去的时候,我感觉到在遥远那头的大学院地里,树荫下有个吊死尸体一样的影子」

  「…………」

  「我大吃一惊,又定睛一看,结果根本没有那种东西。我本以为是噩梦导致神经过敏才出现了幻觉。那个时候……还仅仅只是这样。不过在那之后,我动不动就会看到吊死尸体」

  步由实说话的口吻缓慢而郑重。

  「那东西只会在眼角瞬间闪过,根本没办法看清。在飞驰的巴士上,窗外会瞬间闪过吊死尸体一样的东西……大致就只有这样的现象。

  不过看得到的次数不断增加,出现的地点也越来越近。最开始只是几天看到一次,现在一天会看到好几次。最开始我实在校庭中看到,甚至会映在校舍的窗户上,如今一天会好几次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东西出现在校庭方向,又出现在走廊方向,然后又换在屋子那头,现在则在窗户外头。那东西正在靠近……正在一点一点地向我逼近…………」

  大伙都屏住呼吸听她讲述。

  她说明严重性的言语十分文雅,然而用这样的语言来说明自己的困境,乃至来诉说亲生哥哥的不幸,又实在太过平淡了。而且她还总是非常细致,非常离奇地加入不必要的描述。

  她的样子显然不对劲,完全不像正常的精神状态。

  她所诉说的对父亲的担心之情,听起来非常得空洞无力。

  莫非她在控制感情?

  还是说,她已经疯掉了?

  亚纪脑中顿时闪过这样的想法。而就在那一刻,步由实的语调突然升高,以明显的病态火热态度继续讲述

  「于是————我在弄清楚那东西向我不断逼近之后,一下子害怕起来。我就在想……那东西彻底逼近之后会怎样。那个时候,尸体离我已经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我在厕所里看镜子的时候,我能看到镜子里隔间上方的缝隙间有根绷得紧紧的绳子,就像有人在隔间里上吊了一样。当然等我回过头去时,那里并没有什么绳子。在这种越来越真实的幻觉中,我开始觉得我看到的是命运。哥哥一定也看到了这样的东西。而我正在看着哥哥之前一直目睹的东西…………」

  步由实的语速越来越快,就像被什么给附身了一样,话语滔滔不绝地从口中流出来。

  「弄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受不了了。我一直都不想去思考,但哥哥变奇怪后的言行深深影响了我。吊死的尸体要是到我身旁,究竟会怎么样?我会像哥哥那样发疯发狂上吊自杀么?强烈的不安的想象在我脑中不停地打转,我真的觉得这样下去搞不好会疯掉……」

  步由实的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

  「而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吊死者”还在出现。半夜醒来会看到床的脚头前挂着“吊死者”。那双空虚的眼睛俯视着我,与我视线交汇。他的脸上被阴影遮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能看到他那只张得很大的眼睛十分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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