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迹象。我不再思考、不再看、不再听、不再感觉。
我从已经连续好几次的失神中醒过来。不知不觉间,风暴已经过去。听见打开罐装啤酒的声响,嚼坚果的声音回荡在房里。喀啦喀啦、喀啦喀啦。我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剩了,勉强转动脖子,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从我回到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以上。我想站起,但双手手腕被手铐之类的东西固定住,没办法自由活动。多半是用来整理电线的束线带吧。他为了防止我抵抗,把我的手绑在身后。
我全身上下都是一条条的红肿。沾满血液的制服衬衫钮扣被扯掉,弄得像是脱到一半,肌肤外露的脖子到背部都感觉得到火烧般的痛楚。不,应该是真的被烧过。我分辨得出这种痛。电线插着没拔掉的熨斗就放在旁边,所以多半就是这么回事。嘴里含着硬硬的东西,不用吐出来查看,也知道那是臼齿。我才想说怎么苦味这么强,看来原因在于牙齿断掉的地方出血的缘故,出血的量大概多得够用来漱口。
我看准父亲去上厕所的空档,爬向一动也不动的母亲身边,碰了碰她的手腕。
没有脉搏。
我最先想到的是「继续待在这里,连我也会被杀」。要哀悼母亲的死亡,也得等到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总之我得远离他才行。我用爬的爬出客厅,在走廊上前进。来到玄关后,卯足最后一丝力气站起,用身后的手开了门出去,然后拚命地往外爬。
肉体与意识一旦分开,就迟迟无法顺利结合。我明明认知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就是无法有切身的感受。我明明应该要「取消」这一切,但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事不关己。说不定我早就疯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被杀,为什么我还能如此冷静呢?
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我的背脊发凉,连叫声都喊不出来。恐惧让我缩起身体,全身虚脱。
当我察觉到伸手的人是瑞穗同学的那一瞬间,我因为过度的安心感,差点就这么昏了过去,然后才为时已晚地流出眼泪。眼泪像是泉水似地不停、不停地冒出来,我的脑子里一团乱。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明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种模样啊。
我请瑞穗同学帮忙解开束线带,让双手重获自由,获得自由后,我最先做的就是遮住被打得满是鲜血的脸。瑞穗同学脱掉大衣披在我身上,用力抱紧我。我死命抓着他,尽情大声哭喊。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他的嗓音极力调整到平静的地步,以便让我镇定,但从呼气的颤动,让我知道负面的情感在他心中翻腾。
我彷佛不得要领,断断续续地说明。一回到家就看到母亲倒在地上,跑过去一看,结果自己也被打了。之后我被施加各式各样的暴力长达四小时以上,等到暴力平息,母亲已经死了。他不厌其烦地听完,迅速了解情况。
他几乎花不了什么时间,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好。」
他说完就走进我家。我的脑子混乱到了极点,甚至并未产生「他要去做什么」的疑问。我明明应该尽快将继父做出来的种种好事「取消」,但我却被感谢瑞穗同学赶来的情绪扰乱,发不出灵魂的嘶吼。
雪开始降下来了。
瑞穗同学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
看到他脸上与衬衫上满是鲜血,我尚未叹息,就先忍不住觉得好美。
他手上的菜刀述说着他进去做了什么。
「骗子。」我说:「你弄错要杀的人了。你不是说过会杀了我吗?」
瑞穗同学笑着说:「我是个骗子这种事,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吧。」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样。」
他犯了错。
这是可以想见的范围内最糟糕的结果。
但我就是无法将事情「延后」。
要我「取消」他为了我而下定的决心,是不可能的。
「吶,瑞穗同学。」
「嗯。」
「我们远走高飞吧,尽可能走多远就多远。」
他背着我迈出步伐。在车站的脚踏车停放处偷了一辆没上锁的脚踏车,让我坐在载物架上,载着我骑走。
我们都很清楚这趟逃亡没有明天,我们丝毫不是真心想要逃走。
我们就只是想要拥有一点时间来道别。
瑞穗同学对我说,等高中毕业,我们一起生活吧。
我明知不可能,还是赞成了。
他踩了一整晚的脚踏车。深蓝色的天空渐渐变成紫色,分为暗沉的红色与蓝色两层。然后太阳升起,脚踏车奔驰在朝阳中。冷透的身体慢慢温暖起来,道路上积着的一层薄雪开始融化。我们找了家便利商店,买了炸鸡和蛋糕。店员是个不关心客人的大学生,即使看到我的脸,仍然一语不发就帮我们结帐。我们坐在长椅上吃着这些东西。
「有炸鸡又有蛋糕,简直像是生日。」我嘻笑着说。
「也是啦,实际上就是一种纪念日。」他开了玩笑。
一群上学途中的小学生,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对一大早就吃得像在举办宴会,却又满身血迹与伤痕的高中生情侣。我们的模样就是这么脏兮兮,甚至有其中一个人说:「那是不是万圣节?万圣节扮装。」我和瑞穗同学对看一眼,哈哈大笑。
我们再度开始移动。途中我们赶过了一群和我就读同一所高中的学生,看到他们雀跃的模样,我想起今天是我高中校庆的第一天。总觉得那就像是一个遥远的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我们赶过的学生当中,还夹杂着几个霸凌我的班上同学。他们看到我满身淤伤,坐在一个浑身是血的男生所踩的脚踏车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