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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空罐。」我指了指桌上。
她抽完第一根,立刻又点着了下一根烟。
我心想,艺大生肯定是有话想说才找上门来,抱怨噪音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记得以前她说过,就只有真心想到的念头,才会让她觉得化为言语好比登天一样难。
相信她现在正拚命思索,为的是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抽完第三根烟时,她终于开口了。
「如果我是你的良师益友,应该会叫你:『马上去追那个女生。』还说什么:『不然你一辈子都会后悔。』但我是个狡猾的女人,所以不说这些话。」
「为什么?」
「谁知道是为什么呢?」
然后她毫无脉络可言地,混着吐出的烟说:「冬天都快到了。」
「跟你说喔,我是南方出生的。那边就算下雪,也很少会留到隔天。所以第一次在这个市镇迎来冬天时,我就吓了一大跳。一旦开始积雪,不就要一直到春天才看得到地面吗?而且我心中对雪的印象,就是觉得雪花轻飘飘的,很松软、纯白,所以知道堆积的雪重得让人想到就烦、结冰的步道走起来磨人神经,被汽车排气管喷过的雪会变得像火山熔岩一样,这些都让我有那么一点失望。」
我并不觉得她是没头没脑乱讲话。
相信这一定是笨拙的她使尽全力的表达。
「可是,深夜下了很多雪,到了隔天早上被除雪车的振动摇醒,打开灰蒙蒙的窗户俯瞰住宅区时看到的那种光景,不管什么时候看去都还是觉得好棒。有种整个世界都被刷成纯白的感觉。相反地,晚上从外面回来,一边发抖,一边喝一杯放满糖的热腾腾咖啡,像这样的感觉也很棒呢。」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
「……我只能说到这里。如果你还是要去找那个死神,我不会阻止你。」
「好的,谢谢你。」
「真是的,你也好,进藤同学也好,为什么每个男人一旦跟我要好,就会马上跑掉呢?」
「你的魅力只有开始意识死亡的人才会懂啊。」
「你这么说我也不怎么高兴啊。」她的笑容看来五味杂陈,又说:「吶,我一直想问你。你连我的手都不肯牵,是单纯对我没兴趣?还是在对过世的进藤同学尽一份礼仪?」
「这很难说啊,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也许是我从一开始就死了心,觉得自己赢不了他。」,
「……谢谢你给我这么令人开心的回答,我有那么一点觉得得到救赎了。」
说完她就伸出左手。之所以不伸右手,多半是顾虑到我的伤势。
「都最后一次了,至少可以跟我握个手吧?」
「好啊,我很乐意。」
我也伸出了左手。
「再见了,呃……」
「三枝。」她握住我的手说:「三枝杲。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报上姓名吧?汤上瑞穗同学。我好喜欢我们之前那种不负责任的关系。」
「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了,三枝同学。跟你的关系让我觉得很自在。」
她很干脆地放开手。我也不眷恋,转身背向她。
我扣上外套的钮扣,绑紧靴子的鞋带,带上雨伞打开了门。
「你走了,我会很寂寞的。」
我听到三枝同学在背后如此喃喃说道。
去任何少女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一遍,这应该是这种时候最典型的手法了。但我不需要这样做,我知道她会去什么地方,因为我手上留下了好几条线索。
我照想到的顺序列出来。
第一条线索,是在为了搭列车而买车票时发现的。我的钱包有被人动过的迹象,因为卡片的排列方式变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少女动的。
起初我心想,她多半是想拿走度过剩下的时间所需的钱。但重新检查后,就发现现金连一圆都没少,金融卡与信用卡也都原封不动。我评估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在从我的所有物中寻找「一样东西」,所以才会检查可能找到这样东西的钱包。
第二条线索,是少女离开时所说的「对不起」。对杀了自己的人说出「对不起」,到底是针对什么事情道歉呢?至于说出这句话之前所说的「谢谢你」,她则好好地解释了一番:「我像这样伤痕累累的,你却说这样的我『很美』。虽然我不知道你有几分真心……但我还是,非常开心。」
但她并未对「对不起」这句话做出解释。看样子并不是因为认为不需要解释,毕竟我现在就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她有苦衷,不方便解释,但她又希望在最后关头,至少要把心意传达给我知道。我想她会只说一句「对不起」,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第三条线索,要回溯到四天前。少女冲澡的时候,我想继续写「寄不出的信」给雾子,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看,发现先前写到一半的信纸不翼而飞。当时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那封信被她看过这件事肯定错不了,但为什么她不把信放回原位呢?
我的房间俭朴得足以让整理的概念没有立足之地,基本上是不可能弄丢东西。但自从那次以后,我再也不曾看到那张信纸。如果不是少女要找我碴,把信纸藏在CD盒或书本里,又或者是丢进垃圾桶,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就是她到现在仍带着那封信。
想到这里,我重新回顾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