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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计可施的我,听见一声叹息声。
也对,我就给你一个提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这样还听不懂,大概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吧。
我只说一次。
「你感觉到的『热忱』,真的只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吗?」
完毕。
我闭上眼睛,重新思索。
也不知道哪儿飘来一阵令我怀念的花香。
我感谢进藤。
我察觉到了之所以觉得不对劲的真正理由。
我在深夜弹起上身,心脏在暴动。从喉咙深处上冲的不是想吐的感觉,而是想立刻大喊出声的冲动。
我的脑子无比清醒,简直像是从十几年的沉眠中醒过来。我起身时踩到CD盒,听见破裂的声响,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了。我在流理台倒了一杯自来水,一口气喝完,回到客厅开了灯,摇醒了把毯子盖到嘴巴高度正在熟睡的少女。
「有什么事啊?都这么晚了。」少女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枕边的时钟后,就像要躲开灯光似地盖上了毯子。
「我们去执行下一场复仇吧。」我拉走毯子说:「没有时间了,快起来准备。」少女把被拉走的毛毪又拉了回去,用双手紧紧抱住并说:「等早上再准备不就可以了吗?」
「不行,」我抢着插话:「非得现在动身不可。我觉得等到了明天,你就不再是复仇者了。我不喜欢这样。」
少女翻了个身,背对我。
「……我不懂为什么你这么热中。」她说:「我不再是复仇者,就很多方面来说,不是对你比较有利吗?」
「我本来也这么认为。可是没有行动的这两天,让我改变了想法,也许说是我注意到了自己的真心会比较正确。说穿了就是这么回事,我希望你当个冷酷无情的复仇者,不希望你做出什么明智的选择。」
「你说的话和以前完全相反吧。之前你明明不是说复仇没有意义吗?」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忘了。」
「而且,」少女缩起背,更加用力抱紧毯子说道:「等杀害了下一个复仇对象后,接下来就轮到你了耶?」
「嗯。可是,那又如何?」
「怎么说呢,你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想讨好我吗?」
「不,这跟『加分』无关。」
「那么,你应该是脑子有毛病了吧?」少女以撂狠话的口气又说:「我要睡了。请你也去睡,让脑袋冷静冷静。等到早上,你心情镇定下来,我们再针对这件事讨论……麻烦你关灯。」
我思索着要如何解释才能让她明白。
我在沙发上坐下,等待贴切的话语浮上心头。
「仔细想想,从你对第一个人复仇的时候,就有了预兆。」
我慎重地交织出话语。
「你杀了她时,不就脚软了,没办法走动吗?老实说,当时我就在想:『这个杀人魔怎么会这么懦弱?』……可是仔细一想,有毛病的不是你,而是我。你的反应很正常,我的反应才反常。亲眼见到人死,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即使没吓到脚软,至少也该有些不安得晚上睡不着觉的反应才对。」
少女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在专心听我说话。
「对第二个人复仇结束后,我还是没产生厌恶感或罪恶感,始终好端端的。相对地,我感觉到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来历不明的感情。相信正是这种感情,盖过了我对杀人的负面印象。等到完成对第三个人的复仇时,我已经几乎察觉出这种感情是什么了。可是,我一直到刚刚才确实有了自觉。」
少女听得不耐烦似地坐起来,不解地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恋爱。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要让世界冻结,这句话就足够了。
空气从整个房间的所有缝隙中溜走,一种真空的寂静来临。
「……你说什么?」
漫长的沉默过后,少女总算发出声。
「我知道自己没有这种权利,也知道我是最不配有这种心情的人。我都觉得厚脸皮也该有个限度,毕竟我是夺走你生命的人。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要说,我似乎喜欢上你了。」
「听得莫名其妙。」少女低着头,连连摇头说:「你睡昏头了吗?」
「正好相反。我这二十二年都睡昏头,事到如今才清醒过来。实在太迟了点啊。」「从头到尾我都不懂,你为什么就非得喜欢上我不可?」
「你第一次在我眼前杀了人的时候,」我说:「看到你制服衬衫溅到对方的血,拿着行凶用的剪刀俯瞰尸体的模样,我就想:『啊啊,她好美。』……起初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怀抱着这样的感情,可是现在我察觉到了,察觉到这是我人生中空前绝后的重大事件。仔细想想,迷恋上一个人,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的经验。我这个人应该早就已经放弃许愿或祈求了,但当时我却觉得:『好想再次见证那个瞬间。』你复仇的模样,就是美得这么震慑住我。」
「你不要随口胡扯。」
少女把枕头朝我扔来,但我接住,然后放手让枕头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