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是被咖啡的气味弄醒的。看到厚片的蜂蜜吐司、切半的半熟蛋与现成的三明治排在桌上,她就睡眼惺忪地来到座位上,花时间慢慢吃完。期间她的视线一次都不曾转过来和我对看。
「接下来要怎么做?」我问。
她把手掌上的伤痕秀给我看。
「接下来我打算去报复这个伤痕。」
「从你的口气听来,手掌上的伤应该不是你爸爸弄的吧?」
「是啊。那个人基本上对暴力很小心,很少会伤到衣服遮不住的部位。」
「除了你爸爸以外,你要报复的对象大概有几个人?」
「我筛选到五个人,都是在我身上留下了永久疤痕的人。」
这么说来,她「延后」的伤口是不是还有五处?不对,一个人未必只造成一处伤痕,应该当成至少还有五处。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事实。
「我该不会也包含在这五个复仇对象当中吧?」
「那还用说吗?」少女若无其事地说道:「等对其他四个人报仇完,我也会要你付出代价。」
「……也是啦,这也没办法。」
我说得达观,表情却很僵硬。
「不过你大可放心。无论你的下场多惨,一旦车祸的『延后』,也就是我死亡事实的『延后』解除,所有由我引发的事情都会『取消』。」
「这个部分我搞不太清楚。」我问了先前就一直觉得有疑问的地方。「比方说,你用铁锤痛殴你爸爸的事实,也会在我引发的车祸的『延后』解除之后,就『取消』掉吗?」
「当然。我原本在还没展开复仇之前,就被你开车撞死了。」
然后,少女说起她第一次「延后」时的情形,以及关于灰毛猫的往事。她发现自己疼爱的猫变成尸体,结果当天晚上再去查看一次,却发现尸体与血迹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又被这只猫抓伤而发高烧,病与伤却突然痊愈,因而产生两种记忆相互矛盾的
「也就是说,就你痛殴你爸爸这件事来说,你就相当于『猫』,而铁锤就相当于『爪子』吗?」
「我想这样解释应该没有错。」
简而言之,无论这名少女接下来对别人造成多大的危害,一旦车祸「延后」的效力消失,一切都将恢复原状。
「这样的复仇有意义吗?」我问了个单纯的疑问。「到头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不是吗?就在十天之内……不,是九天之内。」
「举例来说,当你在梦里察觉到『我在作梦』时,」少女说:「你会因为『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现实』就什么都不做吗?你不会反而觉得『反正对现实都没有影响,不如干脆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作过这种梦。」我摇了摇头说:「我会这么说是在为你着想,就算那些害你不幸的人变得不幸,你失去的幸福也不会回来。我不是轻忽你抱持的愤怒和怨恨,只是觉得复仇这种事情没有意义啊。」
「为你着想?」少女加重语气强调每一个字,复诵出我的这句话。「那你说说看除了复仇以外,还有什么事情是为我好?」
「像是去和每一个要好的、照顾过你的人问候,找喜欢的男生或是喜欢过的男生表白之类的,应该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吧?」
「没有。」少女口气尖锐地说道:「我没有要好的人、没有照顾我的人,也没有喜欢的男生或喜欢过的男生。你的发言对我来说是最完美的讽剌。」
你只是被愤怒冲昏头而看不清四周吧?仔细想想应该总会找出一、两个比较要好的对象^我很想对她这么说,却又无法完全舍弃她所说的话百分之百属实的可能性,所以我把这些话吞了下去。
「是我不好,我的发言太欠缺考虑了。」我道歉。
「是啊,请你小心一点。」
「……那么,下一个复仇对象是?」
「是我姊姊。」
父亲之后是姊姊啊?这么说来,接下来会是母亲吗?
「看来你家住起来不太舒适啊。」
少女回了我一句「多管闲事」。
直到我伸手碰到门把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但就在我穿上鞋子想要外出的瞬间,却涌起一股彷佛有东西从全身被抽出去的感觉,使我停下了动作。要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也许会误以为门把上通了电。
我站在原地不动。心悸加剧,胸口产生一种伴随压迫感而来的疼痛,尤其心窝附近和手脚关节甚至发麻而使不上力。我就这么等了一阵子,但仍没有恢复的迹象。我心想,老毛病又犯了。还以为车祸造成的震撼让我完全治好了,但看样子我还是未能拭去对外界的恐惧。
少女看到我就像电池用光似地停住,皱起眉头问说:「你在胡闹什么?」看在旁人眼里大概会觉得我在玩吧。渐渐地我开始有种被人在下腹部塞了石头般的感觉,越来越想吐,冷汗也从腋下往下流。
「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你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不,我是害怕出门。我过着将近半年只在深夜出门的日子。」
「前天你明明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耶?」
「是啊。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车祸刚发生的时候也是一样,你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