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我在月台边缘坐下点起一根烟,看着以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在铁轨上的艺大生。铁轨旁边的栅栏上有一只很大的猫静静伫立在那,彷佛在监视我们。
我们夜间散步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以后每逢周三夜晚,我们就会盛装打扮出门。渐渐地,我们恢复到只要是太阳下山的时间,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敢出门。她的点子乍看之下有点奇怪,但看来意外地有效。
我似乎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手机的来电铃声让我醒了过来,赶紧整理一下混乱
的脑袋。我和艺大生喝酒,一如往常地去夜间散步,回来冲了个澡,到这里我还记得。我大概是冲完澡后就不小心睡着了吧。
时钟指着晚上十一点。我拿起手机打开,是从公共电话打来的,肯定是我开车撞到的少女打来的电话。
「所以你终于肯不撕碎最后那张纸,好好留下来啦?」
我朝通话孔这么说。沉默持续了十秒钟左右,但这想必是她表现矜持的方法。她就是极力不想表现出欲依靠我的样子。
「既然你会打这个号码,也就是有事情想要我做吧?」我问。
这时少女终于开口:
『我就给你加分的机会吧……你到昨天那个公车站牌来。』
「了解。」我立刻答应:「我现在就过去,还有别的事吗?」
『我没有时间说明,你先过来再说。』
我抓起单领骑士皮夹克与钱包,连门也不锁就走出了公寓。一路上大约有十个红绿灯,但每一个都是我一接近就变成绿灯,让我远比预料中更早抵达目的地。
在完成了一整天职责的公车站牌旁,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女将下巴埋进胭脂色的围巾
里,喝着罐装奶茶仰望夜空。我也跟着朝天空一看,看到一轮大大的明月从云层间露出脸来。月亮上清晰的影子,看起来不太像是梼药的月兔,比较像是老年人年轻时日晒过多而产生的斑点。
「久等了。」
我从驾驶座走出来,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但少女不理会我,特意坐进后座,把书包一扔,佣懒地关上车门。
「我该去哪里?」我问。
「你住的地方。」少女一边脱掉制服外套、松开领结,一边回答我:「我想暂时在你那里过夜。」
「这不成问题。只是,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打了我爸爸,所以无法在家里待下去了。」
「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是我单方面打他,你看看这个。」
少女边说边卷起了衬衫袖子。
她纤细的手臂上,有着许多细小的黑色瘀伤。如果这是烫伤造成,从伤痕的状况来
看,应该至少过了一年。八处黑点排列得非常整齐,看得出来是人为造成的伤痕。
说到这个,车祸之后,少女为了跟我解释而将手掌上伤痕的「延后」解除,还说:「如果你不相信,要不要再让你看一看别的例子?」随后就卷起袖子。当时她露出的手臂上应该还没有这些伤痕,至少在那个时间点上,她仍维持将手上的烫伤「延后」的状态。而从她和我分开到重逢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某件事情使她解除了「延后」。
「这是以前我爸爸用香烟在我身上烫出来的伤痕,」她解释道:「背上也有。你要看吗?」
「不,用不着。」我挥挥手表示不用。「所以……你为了报复,打了你爸爸后就离家出走了吗?」
「是啊。我用束线带绑住他的双手,再用铁锤敲了五十下左右。」
少女若无其事地说道。
「铁锤?」我复诵了一次。
「就是这个。」
少女从书包拿出双头铁锤,是国小美劳课时用来敲钉子的那种小铁锤。这把铁锤似乎很旧,锤头生了锈,握柄也泛黑了。
少女看到我动摇,得意地露出微笑。
讽剌的是,这是少女第一次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笑容。
就像是恢复了少女部分的本性。
「报仇这种事情真棒,感觉很畅快。好了,接下来该对谁报仇呢?反正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对了对了,你当然也要帮忙,杀人凶手先生。」
少女说完便在后座躺下,开始发出小小的鼾声,想必她的疲劳已经达到了极限。她肯定是对父亲复仇后,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跑出来了。
我放慢车速,小心开车,以免弄醒少女。
我想到她之所以特意解除烫伤疤痕的「延后」,多半是为了赋予复仇一个正当的理由。少女不再对她父亲施加的暴力视若无睹,开始接受她「取消」的伤痕与造成伤痕的原因,并换来了复仇的权利。「接下来该对谁报仇呢?」她是这么说的。既然她有选择的余地,也就表示她要复仇的对象至少有两个以上。
我心想,她度过的人生可真艰辛啊。
抵达公寓后,我先打开门,再回到车上,把少女抱到房里。脱掉她的乐福鞋与袜子,让她躺到床上,帮她盖上毯子后,少女就含糊地唔了几声,将毛毯拉到嘴边。
然后,我听见了两、三次吸鼻子的声音。
看来她在哭。
我心想,她一下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