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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说得也是。你之所以知道我没走出房间,是因为你也没走出房间吗?」「是啊。外面很可怕,是因为夏天吗?」
「怎么说?」
「我若是走在大太阳下,心情就会悲惨得两、三天都振作不起来。不,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觉得惭愧……」
「哼〜」艺大生用中指把眼镜横梁往上一推说道:「最近都没有看到你朋友,他怎么啦?就是看起来像有毒瘾的那位。不久前他几乎会每天来报到。」
她指的多半就是进藤吧。他的确有些日子眼睛会对不到焦,再不然就是始终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确实像个有毒瘾的人。不过听到她以正经的表情这么一说,就是有种奇妙的趣味在。
我忍着笑回答:「你指的是进藤吧。他死了,就在两个月前。」
「死了?」
「是自杀。多半是。他骑机车摔下悬崖死了。」
「……这样啊,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艺大生以有点破音的嗓音道歉。
「不要紧,这是开心的话题。就只是在说一个男人实现了梦想。」
「……原来如此。也是啦,说不定也有人是这样。」她以钦佩的表情说:「那么,你是因为好友死了,所以悲伤得走不出家门?」
「我很想说事情没这么单纯,」我搔了搔脸颊说:「不过说不定就是如你所说。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好可怜。」她的口气像是七岁的姊姊在安慰五岁的弟弟,然后说道:「你这一个
月来一口气痩了不少,也是因为这样吗?」
「我瘦了很多吗?」
「嗯,要说是变了个人都不为过。你头发留得太长,而且落腮胡也很夸张,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都凹陷了。」
说来也是理所当然。从我足不出户以来,除了下酒菜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吃,甚至有几天根本没碰任何固体食物。多半也是因为走路的机会变少,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脚,就发现双脚变得像是卧病在床的病患一样细痩。我许久没有和人说话,都不知道自己变得这么烟酒嗓,听起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而且皮肤又白,就像整整一个月没吸血的吸血鬼。」
「晚点我会照照镜子。」我摸着眼窝说道。
「说不定镜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我是吸血鬼啰。」
「就是这么回事。」
她的表情像是在说,谢谢你顺着我的玩笑话讲下去。
「对了,你又是怎么样?为什么无法出门?」
艺大生把浇水壶放到脚边,从阳台右侧探出上半身面向我。
「这件事我保留一阵子再说。先别说这些了,我想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点子。」她露出可亲的笑容。
「那太好了。」我回答。
当天晚上,我们为了实践她想到的点子,穿上我们最漂亮的衣服,走出公寓。我穿着西装外套与经过一次水洗的牛仔裤,艺大生穿着海军蓝的茧型洋装与凉鞋,眼镜也换成隐形眼镜,头发则细心地绑好。这种打扮显然不适合在夜路上徘徊。
以往我们也曾有过要买东西或去银行办事等不得不外出的机会,但是每次像这样硬被拖到外面,我心中对外界的恐惧都更加恶化。而她的论调就是认为,正因为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动外出,才会因此讨厌外出。
「我认为首先就要积极走出去,让自己学到『外面是好玩的地方』这件事。」艺大生说:「『所有不适应的情形,都是来自过去的错误学习。去除或修正这些错误的学习,就能够适应。』」
「这话是从哪里引用来的?」
「记得汉斯·艾森克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这种想法不是很美妙吗?」
「的确,比起说什么精神创伤、温暖互动啦,这种划分清楚的想法还比较有说服力。可是,讲究服装的理由是什么?又不是要穿给谁看。」
艺大生提起洋装的裙襬轻轻摆动,说道:「这样穿会让人打起精神,不是吗?虽然也就只是这样,但我认为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于是,我们就以这种像是要去参加宴会的打扮,漫无目的地在夜晚的街上散步。最近尽管白天的残暑仍然酷热,但是到了晚上就会吹起颇有秋意的凉风。涌向路灯的昆虫减少,相对地,路灯下则散落着许多昆虫的尸体。
艺大生轻巧地避开昆虫尸体,站到路灯下。偌大的飞蛾在她头上飞来飞去。
她歪了歪头问说:
「我漂亮吗?」
或许是许久没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她的情绪才会如此高昂。她就像迎接生日的孩子一样开心嬉闹。
「很漂亮。」我回答。
我认为她真的很漂亮。我能够理解人看到这种光景会说「很美」的心情,所以我决定先回答「漂亮」再说。
「太好了。」
艺大生天真地笑逐颜开。
垂死的油蝉在柏油路上拍动翅膀。
这天我们以附近一个无人车站做为终点。这个悄悄融人住宅区的车站,到处都布满了蜘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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