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手上的报纸瞥了一眼。「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没上新闻的确是说不过去啊。尸体还没被人发现吗?」
「事情有点复杂。我大概还有九天左右的缓刑期间,在这段期间内,我的罪行绝对不会曝光。看到报纸后,我更确信这一点。」
「嗯〜我是不太清楚啦。」她双手环胸说道:「但你有空跟我闲聊吗?不是有些事情应该趁现在赶快做一做吗?像是湮灭证据,还是逃走之类的?」
「你说得没错,我有该做的事。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必须等待联络。」
「……这样啊。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不过说穿了就是你是重刑犯,对吧?」
「是的,不管事情怎么演变都是如此。」
我这么一回答,艺大生当场表情一亮。她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以极度愉快似的表情摇晃着我。
「跟你说喔,现在我高兴得不得了,」她说:「我觉得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你在幸灾乐祸吗?」我发出苦笑。
「嗯。能够知道你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我真的好高兴。」
看到艺大生根本不考虑我的心情,不,是考虑到了我的心情却还放声大笑,让我有那么一点得到解脱的感觉。与其招来莫名其妙的同情或担心,这种反应反而让我舒畅许多。因为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就是对我怀抱着畅快的情感。
「你从家里蹲同学升格成杀人凶手同学了。」
「不是降格吗?」
「在我心中是升格喔……欸,今晚我们也去夜间散步吧,把你宝贵的缓刑期间白白浪费掉,这样很棒吧?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放松。」
「好啊,这是我的荣幸。」
「太棒了。要不要来干杯?」她指了指放在书架前的酒瓶说道:「你应该也有很多想忘记,或是不想去想的事情吧?」
「酒就免了。因为一旦收到联络,我就得马上开车过去。」
「这样啊。那么,不好意思要麻烦杀人凶手同学用水将就一下啰。因为这里只有水跟酒而已啊。」
看着她把冰块放进玻璃杯,倒进威士忌,让我总觉得有些怀念。我一瞬间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身在图画故事书或绘画当中。
「不好意思,还是给我一杯好了,可以吗?」
「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了。」她利落地将威士忌倒进另一个玻璃杯后说道:「那
玻璃杯的杯缘互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啊,还是第一次和杀人凶手喝酒呢。」她一边把柠檬汁挤进玻璃杯,一边这么说道。
「这种机会很宝贵,你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
她说完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我和住在隔壁这位家里蹲的艺大生会熟识起来,是在我也像她一样关在房间里以后的事了。
那一天,我躺在床上听音乐。也不管会吵到邻居,就大声地放音乐放个不停,结果就有人用力敲了几下门。会是来传教的吗?还是来推销订报?我决定先不予理会,但不管等了多久,敲门声就是不停。我不耐烦地起来,挑衅似地调高喇叭的音量,结果门就被人用力打开,似乎是我忘了上锁。
这个擅自闯进我房间、戴着眼镜的女生,有着一张让我觉得有点眼熟的脸孔,多半是隔壁房间的住户。相信她应该是来抱怨噪音的。正当我准备好,想着不知道她会骂出
什么话时,她竟按停了我枕边的CD播放器,并拿出里面的光盘,放进另一张CD后,就二话不说地回自己的房间去。
看样子她想抱怨的不是音量,而是音乐类型。我看也不看里面放的是什么CD,直接按下播放钮,就听到一阵像柳橙汁一样清爽又甜腻的吉他流行音乐,让我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她要推荐多高尚的音乐,没想到品味还挺糟的。
我和艺大生认识的经过就差不多是这样。虽然我是又过了一阵子,才知道她是艺术大学的学生。
我和她都讨厌外出,却有着频繁去阳台的习惯。尽管她是为了替盆栽浇水,我则是为了抽烟,但随着我们一次次碰面,也跟着不断缩短距离。
阳台之间没有任何遮蔽物,所以我看到艺大生时,都会在不显得厚脸皮的程度内点头致意。而对方每次看到我打招呼,尽管会露出提防的眼神,但还是会有所响应。
事情发生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这天艺大生也来到阳台上替盆栽浇水,我则靠在左侧的栏杆上对她说:
「真亏你一个人有办法栽种那么多植物啊。」
「这没什么。」她以我勉强听得见的音量回答:「并不困难。」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始终注视着植物,回答说:「可以啊,虽然我不知道回不回答得出来。」
「我不是要查问你,不过你至少在这一周内,一次也不曾走出房间吧?」
「……假设是好了,那又怎么样?」
「没怎样。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就太令人高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这样。」
我捡起掉在脚下的烟蒂,点着后吸了一口。
艺大生瞪大眼睛,慢慢转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