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稀松平常的悲剧

emsp;「延后」。我恍然大悟。若是这样,就能够理解她先前的怒气。她不是得以免于死亡,而是暂且保留,迟早还是得接受死亡。

  若从她刚才的说法听来,她至少可以延后事情五年,少女看穿我的心思后说:

  「我话说在前面,我之所以能把手掌上的伤痕延后足足五年,因为那只是一个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小伤口。能延后事情多久,是由我祈求的强度和事情的大小来决定。祈求的强度越强,能保留的期间就越长;事情越大,能保留的期间就越短。」

  「那么,今天的车祸能维持『取消』多久?」

  「……依感觉来判断,顶多十天左右吧。」

  十天。

  一旦过了这十天,少女就会死去,我也将会变成杀人凶手。

  我觉得这一切好像不是真的。一部分是因为身为受害者的少女就在我眼前说话,另外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完全舍弃这只是一场恶梦的淡淡希望。我过去曾经几十次、几百次,梦见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对他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我觉得现在遇到的事情,只是这无数的恶梦之一。

  总之先道歉再说。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

  「不用了,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起死回生,你的罪也不会消失。」少女冷漠地说:「你先送我回家好了。」

  「好。」

  「还请你安全驾驶。要是再撞到别人,可就没完没了。」

  我照少女指的路线开车。平常不会在意的引擎声,现在听来格外剌耳。嘴里血的滋味始终无法消散,让我吞了好几次口水。

  少女说她是在八岁的时候,发现自己拥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上完钢琴课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被车撞死的猫尸体。那只灰毛猫总是在这附近徘徊,她也十分熟识。灰毛猫似乎有人饲养,异常地不怕生,只要一朝它招手,它就会来到人的脚下绕着圈子走。就算摸了它也不会跑掉,更不会说人的坏话,对少女来说是少

  有的朋友。

  这只猫死状凄惨。血渗得柏油路上一片黑漆漆的,疑似被撞到时喷出而溅在护栏上的血,却是深红色的。

  少女没有勇气帮它收尸或掩埋。她从尸体移开目光,快步回家去了。途中她听见音乐盒传出的音乐,是〈My Wild Irish Rose〉在往后的人生里,她一次又一次地听着同一首曲子。每次成功「延后」事情,她的脑海中就会开始播放这首曲子。等到演奏结束,伤害她的种种事实就会被「取消」。

  她做完功课,独自吃完包在保鲜膜里的晚餐,想着:「那只猫真的是我认识的猫吗?」当然,在意识底层她知道那是不容怀疑的真相,但在意识表层她拒绝承认。

  少女穿上拖鞋,偷偷溜出家门,来到了白天看到尸体的地方。但别说是尸体了,就连血迹也没看到。会是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吗?又或者是有人不忍心而移走了?但她总觉得不对劲,现场的状况似乎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尸体与血迹。少女站在原地发呆,心想是弄错地方了,还是自己的脑袋出毛病了。

  几天后,少女找到了灰毛猫,她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自己误会了。她一如往常地招手,猫就悠哉地走过来。当少女想摸摸猫的头而伸出手去,手掌外侧突然传来一阵烫伤似的疼痛。她赶紧缩手一看,手上出现了一道约有小指长的抓伤。

  她觉得被背叛了。

  过了一周左右,伤口不但并未愈合,反而开始红肿。她发高烧,还有想吐的症状,于是向学校请假。少女想到,那只猫多半是带原者。虽然忘了名称‘但就是十只猫里会有一只带有的那种病菌。相信是被猫抓伤时,这种病菌从伤口入侵了她的体内。

  高烧好一阵子不退。她全身乏力,全身多处关节与淋巴结都在痛。

  要是灰毛猫被撞死的这件事,不是我的误会就好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少女就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要不是那只猫还活着,自己应该就不必这么难受了。

  当她下次醒来,高烧已经完全退去。既不痛也不会想吐,完全康复了。

  「我的高烧好像退了。」

  她对母亲这么报告,母亲就歪了歪头说:

  「你有发烧吗?」

  少女心想:「我都发高烧昏睡了好几天,你说这什么话?」像昨天、还有前天也是……她正要回溯记忆,却注意到自己的脑子里除了生病昏睡的那几天之外,似乎还有其它的记忆并存。

  在那些记忆里,她昨天和前天,甚至这一个月来都有去上学,连一天的假都没请。无论是上课的内容还是午休时间看的书,甚至连营养午餐的菜单她都想得起来。

  紧接着,她陷入了极度的混乱。昨天一整天都在家里昏睡;昨天去上学,上了数学、国语、美劳、体育和社会课。脑海中存在着这两种互相矛盾的记忆。

  她不经意地一看手掌,发现抓伤已经消失了。感觉不像是治好,而是伤口从本来存在的地方凭空消失。她又想,不对,是根本就不曾有过伤口。当时死掉的猫,确实是自己熟识的那只猫,死掉的猫自然不可能抓伤人。

  所以她毫无理由地确信,让那只理应死掉的猫暂时延命的就是自己。多半是因为我祈求了,因为我强烈祈求那只灰毛猫不要死,才暂时让「猫被车撞死」的事实被「取消」。不过我因为被这只猫抓伤而生病,因而有了「要是这只猫死掉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因此一开始的那个愿望失去了效力,车祸再度变成「发生过的事」,事实也因而变成「我没被猫抓伤」。

  少女的这个解释极其正确。日后少女为了验证假设,前往那天那只猫的尸体所在位置。一如所料,理应消失的血迹又再度出现。车祸果然有发生过,只是暂时被「取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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