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起始的道别

值观似乎都与我酷似。

  「为什么非得读书不可?」、「为什么不可以杀人?」、「什么叫做才能?」我们都很喜欢再次从头思考这些在早期教育阶段就被大人强迫不准思考的事情,讨论起「爱」来也同样正经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瑞穗同学对于爱有什么看法呢?经常听朋友说起这个字眼,但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它的意义。」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基督教认为虽然同样都称为爱,但可以分为四种;而其它宗教听说也把爱分成了好几种,所以我对此束手无策。像我认为我妈妈对雷·库德怀抱的感情确实是爱,而我爸爸对的马臀皮鞋的感情也多半是爱,然后我写信给你也是一种爱。有很多种。」

  「你若无其事地写出这么令人开心的话,谢谢你。听了你的说法,我就想到我说的爱,和朋友说的爱,大概是不一样的定义。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轻易说出这个字的她们很虚假。我说的是一种更具少女情怀、更浪漫的『爱』。就是在电影或书上常常可以看到,但在现实里一次都不曾见过,和家人之间的爱或性爱也不一样的『那个』。」

  「对于『那个』是否真的存在,我也是到现在都还半信半疑。不过如果你说的那种『爱』并不是真的存在,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谁擅自创造出来的概念,我反而会觉得还挺感动的。从很久很久以前,爱就一再成为诞生出许多美妙的绘画、诗歌与故事的契机。如果这是人造的,那么我想『爱』也许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或者是全世界最温柔的谎言。」

  就像这样。

  无论针对什么话题谈论,我们的意见就像出生时便离别的双胞胎似的完全一致。雾子说这种奇迹简直「就像灵魂的同学会」,这种形容对我而言同样非常传神。灵魂的同学会。

  我和雾子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但现实生活中我却始终无法融入转去的小学。一旦毕业升学后,我终于正式迈入孤单的学生生活。在班上我连一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在参加的社团活动内也只有基本地交谈,没有任何一个能互相谈论自己的对象,简直比转学前还不如。

  雾子升上国中后,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转变,信上写的尽是她过得幸福的证明。她交到好几个很棒的朋友,每天都和社团的朋友在社团教室聊些没营养的话题到很晚。她被选为校庆的执行委员,因而可以进去平常进不去的教室。还有和班上同学溜到屋顶上睡午觉,后来被老师骂等等。

  看着这样的信,让我觉得不应该用如实写上自身凄惨现状的信来回复。我既不希望让她对我有无谓的顾虑,也讨厌被她认为是个懦弱的人。

  如果我向她坦白自己的烦恼,相信她应该会设身处地地听我诉说。但我要的不是这种情形,我想要在雾子的面前耍帅到底。

  于是,我决定在信里写下谎言。我在信上写出了虚构的校园生活,佯装自己过着不输给她的充实生活。

  起初这种行为只不过是逞强,后来却渐渐成为我最大的乐趣。看样子我是学到了演戏的乐趣。我极力排除不自然的部分,在不至于脱离「汤上瑞穗」真实性的范围内,描写出最棒的校园生活,并藉由这样的行为,在信里创造出另一个人生。在写信给雾子的时候,我就得以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无论春夏秋冬、不分阴晴雨雪,我都会写信,然后再投进街角的一个小邮筒。每当收到雾子的信,我就会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信封,把脸凑上去嗅信上的气味,坐在房间床上边喝着咖啡边品味信上的文章。

  在我们开始当笔友的第五年,十七岁的那年秋天,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我想直接跟你见面说话。」

  信上这么写道。

  「有些事情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信上写出来。我希望我们能看着彼此的眼睛,听着彼此的声音,好好聊一聊。」

  这封信让我非常烦恼。想直接见一面聊一聊,这样的心情我并非未曾想过。我的确满心想知道这五年来她有什么样的改变。^

  然而一旦做出这种事,就会暴露出我先前写在信上的事都是谎言的事实。相信心地善良的雾子不会为了这件事责怪我,但她应该会失望。

  我精心揣摩,设想如果只需要扮演一天的话,自己能否彻底扮演好虚构的「汤上瑞穗」?但无论谎言的细节架构得多么严密,长年孤独的混浊眼神与若隐若现中缺乏自信的举动,终究无法成功掩饰。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后悔先前并未认真地过活。

  我还在想着有什么好借口可以拒绝她的邀约,结果几周过去,几个月过去。后来有一天,我想到就这么让关系渐渐淡去,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告诉她真相,先前那种自在的关系多半就会结束,另一方面,因为担心谎言被拆穿而提心吊胆地继续当笔友也十分痛苦。

  正好那阵子我忙着准备考试。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决定停止持续了五年的笔友关系,干脆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想到与其被她讨厌,不如主动断绝关系。

  而在收到想要见面的信的下个月,我又收到雾子寄来的信。在收到对方的信后,间隔了五天以上再回信,这样的默契是第一次被打破。相信她多半是因为没收到我的回信而担心吧。

  然而,我甚至没将收到的信拆封。下个月又收到了另一封信,但我还是置之不理。我并非未曾感到难受,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我不再写信的隔周,我交到了朋友。说不定正是因为我太依赖雾子,才妨碍到自己建立正常的交友关系。

  时光飞逝,我也渐渐失去了检查信箱的习惯。

  我和雾子的关系就这么结束了。

  让我再次写信给雾子的契机,则是一位朋友的死。

  四年级的夏天,由于和我一起度过大半大学生活的进藤晴彦自杀,让我开始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不出门。我没拿到上学期的几个重要学分,肯定会留级,但我并不特别放在心上,总觉得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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