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间。往校内一看,操场上还有一群似乎是一年级的学生身穿制服愉快地踢足球。是自己经常看到的景象。
在草平往鞋柜区前进的途中,有颗足球滚到了脚边。视线往上一看,刚好有名男学生为了捡球而跑过来。今天热得像夏天一样,他全身都是灰尘且汗流浃背。「抱歉、抱歉。」他一面说一面狂奔过来。当然这句话并非对草平所说。
尽管有点迟疑,草平还是伸出了右脚试图触碰物体。他用脚尖稍微挑了一下球,紧接着用连杀掉苍蝇都不足的力量一踢,逆转了球的行进方向。
「——啥?」男学生呆立不动,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愣样,眼神轮流在径自滚回的球与草平所站的空间来回游移。似乎是难以理解。
在他后方的其他学生们也有相同的反应。「喂,你刚看见了吗?」、「那应该是风吹的吧?」、「感觉像是转了一圈再回来。」、「没有听到踢球的声音吗?」
草平用斜眼一瞟歪头的一年级学生,接着便离开了那里。纵然有各式各样的看法,但光是这种程度,不可能会有人把这件事跟有透明人存在联想在一起。
草平潜进二年五班教室的后门。一旦要踏进去,他还是非常紧张。他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心脏好像就长在耳朵的附近吵得要死。他现在还是很担心是不是有人在回头看着这边。
教室里大概剩下全班一半左右的学生,不论是正在享用午餐的人,或是已经吃完了闲聊得正起劲的人。根本没半个人看向草平,不过他知道这跟以往的忽视截然不同。
青田圣还是坐在窗边前方的座位上,跟朋友闲聊。他不太会自己移动座位。大抵上都是他的朋友会聚集到他的座位旁,因此他没有必要移动。他们现在聊些什么呢?尽管很有兴趣,然而——不能马上过去那边看看——草平无法立即前往圣的身边。他感到手足无措,原来教室是这么狭隘的地方吗?
班上同学现在每几人就形成一个小团体,就像海上的浮岛那般,零星散落在这个房间之内。他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光是随心所欲,只要不经意地伸展手臂,也许就会触碰到自己的身体。那样肯定会演变成大事件。不同于改变滚动中足球的行进方向。在狭窄的空间里,对一个透明人而言实在太危险了。
不过,从大家各自分散的样子看来,草平察觉到玉川真希好像没来。如果她在,教室里理应会更热闹,呈现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
无可奈何之下,草平爬到教室后方的置物柜上头。每个学生都会分配到一个不锈钢制的白色置物柜,叠成两层横排共二十组。高度尚不及腰。虽然姿势不太舒服,草平还是采取窝在置物柜上双手抱膝的姿势。纵然让双脚自然垂下会轻松得多,可是附近还有两组人在聊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靠近这里,所以还是大意不得。
自从变成透明人后,老是在干这种事呢——草平有种没完没了的感觉。在晚上的镇里摔个狗吃屎,大白天的道路上贴墙,脚还被踩个正着,全都是些凄惨的事。虽说没人会看到,即使如此还是觉得蠢透了。草平心中暗自决定,万一有人察觉自己的存在,他就立即跳下来全力狂奔逃走。
草平开始观察他们。
「我去过之前那家店了。」、「我终于买了那个。」、「这个真的超有趣的啦。」、「便当吃不饱呀。」、「我妈说啊?」、「星期天去看电影。」、「不会吧,真的假的?」、「我想去卡拉OK。」、「我下载了喔。」、「书读了吗?」「什么时候发售?」、「真的好困。」、「超级有趣~」、「可能会坏掉。」、「常常在电车上看到。」、「你穿耳洞了?」
一切一切的声音铺天盖地充斥在整间教室中。
草平纯粹地感到讶异。自己总是逃到书本的世界中,打算尽可能隔离周遭的声音。然而他们现在接二连三地吐露出不知藏于何处的一切话语,让草平几乎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说来还真是奇怪呢——草平自嘲道。他们在草平面前起劲地闲聊,却完全对草平不屑一顾。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并不是忽视,而是因为他们看不见。这么一想,草平的心中萌生了一种混合了少许孤独感与优越感所熬出的、非常奇妙的心情。
然而当草平听见附近的对话内容时,他的思考被打断了。
「今天那家伙好像没来呢。」
「那家伙?」
「嶋啊。」
「喔。」
那是参加排球社的短发女生,和留着一头柔顺蓬松及肩卷发的女生。草平记得她们两人似乎跟其他女生的小团体稍微保持着距离。如今她们两人的视线正朝着空荡荡的座位看。那是草平的座位。
「这果然是对昨天那件事的反动吧?」卷发女言道。
「也许吧。话说没想到他会跟青田互殴呢。」排球社女笑了笑。「不过他今天没来或许比较好。」
「什么意思?」卷发女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丝面露不解。
「你不觉得只要那家伙在,气氛就会变糟吗?会变成得边忽视他,还得边跟大家互相使眼色提醒的气氛对吧?」
「啊~我懂。」
「那样子真的有够累人。」
「我懂我懂。」
「嶋怎样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可是,光是班上出现霸凌,就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这我非常能了解。」
「说到底要是那家伙消失了,那也不错嘛。」
「嗯嗯,我懂~」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斑白头男老师终于到来,第五堂课开始了。在那之前充斥在教室里的那些话声,就像蒸发一样消失了,肃静地开始上课。只听得喀沙喀沙的写字声在教室里此起彼落响起,好似夏虫的虫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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