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一厢情愿的朋友

  他讨厌从钟声响起到开始上课这段短暂的空虚时间。

  栖身在学校腹地里的某处,像麻雀那样小口小口吃着从福利社买来的面包,一面进食一面读着看到一半的书——这就是嶋草平度过午休时间的方式。

  最近他颇为中意操场旁的长椅,今天也用斜眼看着热衷于玩足球、排球的学生们,然后埋头苦读英国作家写的科幻小说。

  书籍很棒。无论何时栽进故事的世界,那儿总是会欢迎自己。草平不知不觉间用餐完毕,如今正专心一致地埋头苦读小说。恍如绒毛般的白云,静止在五月的澄澈蓝天之上。

  然而倘若不在钟响前离开那里,就会赶不及上课。草平暂时中断读书,挺起有如铅重的身躯,依依不舍地回到校舍里。

  教室里仍然残留着嘈杂声,却没有半个人和走进教室的草平搭话。在靠窗座位的前方,有好几个人正围在摊放着时尚杂志的课桌旁。

  「这个模特儿长得跟小圣好像耶!」隶属足球社的男生开心地大声说:「很像对吧?」

  「啊~我懂。总觉得气质有像。」留着一头柔顺卷发的女生也跟着附和。

  「是这样吗?只有发型像吧。」青田圣用清澈的嗓音回应。小圣是他的昵称。

  草平在中央靠后的座位坐下。他尽量让自己安静而不引人注目。一回座位,首先察看放在课桌抽屉中的笔袋和课本是否完好如初,也检查了尼龙制的笔袋内部。自动铅笔、原子笔和尺一如往常,大致翻阅了几本课本,看来是没问题,只不过以前曾被涂鸦过的地方当然仍维持原样。

  草平默默地等待课程开始。可是什么都不做,太过闲得发慌的话,又会引人注目。因此他习惯盯着下一堂课的课本顺便预习。第五堂课是数学。草平一直觉得这段像是留白一样的时间相当荒谬。真想赶快开始上课,这样一来就不会想那些多余的事情了。

  压下想开始抖脚的念头后,老师终于来了。是个顶着发色黑白相间的斑白头,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坐下。」他一副止不住想睡的模样这么说。「难道他没打算为迟到道歉吗?」草平如此默想而望向时钟,结果发现距离开始上课才过了不到三分钟。

  在斑白头男子在黑板上振笔直书分数式的期间,草平几乎是无意识地将视线移到了圣的身上。

  明明才换完班,刚升上二年级不久,青田圣已经俨然成为五班的中心人物。他说话具有份量又相貌清秀,因而相当受到女生的欢迎。而且就算是无聊的话题,他也能讲得风趣横生,因此男生也很倾慕他。圣从以前就是这样,拥有强烈的正义感,经常担任团体的首领。草平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很清楚这件事。

  安静的教室里交错响起粉笔和自动铅笔的声音。草平在笔记本上写下公式重点之际,忽地有个东西滚到了他的鞋尖前。

  是一个橡皮擦。他捡起来,发觉那是坐在斜前方女生的东西。女学生一转头看见草平的脸和他手上的橡皮擦,刹那间露出一副「糟糕了」的表情。

  草平假装没看到,他不发一语地——尽量保持绅士态度地——将橡皮擦还给了她。那女生用两根手指从他手掌拿起橡皮擦,轻轻点头说句:「谢谢。」随即重新把脸转向黑板。

  课程顺利地进行着。

  结束第五堂课,草平从厕所折返的途中,在转角和青田圣碰着正着。他像是正从楼下上楼,手上还拿着纸盒果汁。草平料想他应该是去了趟福利社吧。

  若是平时,圣会把草平当作根本不存在的人那般忽视,可是此刻两人的视线就像卯榫一样完全密合,实在没办法互相装作不理不睬。

  「……嗨。」草平如是说。他从喉咙发出了相当生硬的话声。

  然而对方依然默不吭声。圣宛如刀刃般冰冷的目光斜眼扫向草平,而后朝着教室走去。

  草平彷佛受到某种鼓舞,——「等一下。」他从圣的背后向他搭话。圣停下了脚步。

  「干嘛?」圣转过身用冷冷的声音说:「会来不及上下一堂课吧。」

  听见圣的语气,草平感到悲伤,但他努力不流露在表情上。

  「……我想跟你和好。」

  圣轻笑了声,直言说道:「又不是小学生。」

  的确很像小学生,但他是真心这么想,所以没办法。草平吞吞吐吐地,总算说了出口:「……希望你不要再策动大家排挤我了。」

  「喂喂喂。」圣嘴角含笑地摇摇头说:「不要说得一副好像我煽动别人对你做什么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那是……」张开的双唇空虚地开合着,却无法继续说下去。

  「我问你我对你做过什么啊?」圣接连着发出质问:「你说说看啊。说呀。啊?」

  草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再怎么样也无法在这里一个个细数迄今遭受的待遇。草平沉默下来,圣于是耸耸肩,朝教室走去。

  「啊,等一下……」

  「话题已经结束了吧。」圣背对着草平如此说着。他朝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挥挥手。

  「喂?等我一下。」

  「喔,小圣。你还在这里呀。」是同班同学的足球社社员。他瞥了一眼像是被抛下的草平,跑到圣的身边开口问:「……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圣摇了摇头。「赶快走吧。英文课要开始了。」

  「哇,真的假的!」

  草平望向两人远去的身影。

  圣曾经是他重要的朋友——是绝对能够称得上死党的关系,至少到他们两人还是国中生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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